《春伤》wellnight

4、2章下

　　“天气冷，再烈的酒也要先温过。”
　　白衣少年唠叨着说话，抓了他手里的酒丢给小二，“拿去热一热吧。”
　　柳无双抬眼看他温柔模样，心下一时竟有错觉，却终于吐出怔怔的话语来，“那我现在喝什么！”
　　“喝这瓶女儿红！”
　　白衣少年从怀里摸出一个蓝雕陶瓷小瓶，做工细巧，才一开瓶便是满屋的浓烈酒气，柳无双禁不住赞到，“好酒！”
　　“你坏死了！”
　　白衣少年将酒放在他的面前，兰花细指掩了嘴边笑意，端是女子般姿态，“明明是喜欢人家的怀香。”
　　一时酒肆里的人从起初的惊艳瞬间转成了鄙视，碎语纷纷，不堪入耳。
　　“好酒何问出处！”柳无双瞥了他一眼笑一笑，整瓶都下了肚去，嘴边一抹，大叫一声，“好酒，好酒，老子在这小酒铺里好久没喝过这样的酒了！”
　　“爷！”
　　小二闷喝一声，将热好的酒猛地放在桌上，脸上气愤已极！
　　柳无双面上有愧疚的颜色，“一时得意，说错话了。”他笑起来，眯了眼微醉模样。
　　“既然爷有点醉了，还是早点回府上休息去吧！”小二抛下这样的狠话，转身便要走，却不意身后一个轻柔声音说出狠毒的话语。
　　“难道我的酒不好喝么？”
　　“既然大爷觉得这里酒不好，请走好了！”他咆哮起来，眼里杂了鲜红的血色，甚是恐怖。
　　“啧啧，还敢赶客人，叫你们家老板娘出来啊，出来啊！”白衣少年一副刁钻模样，得势不饶人，引了一众人的指指点点，柳无双抬眼看他，轻叹一句“何苦呢。”便在酒桌上摔下几钱碎银，抓了酒壶，跨步出门。
　　“爷，外面雨大！”
　　门帐后一个焦急的女声，料是方才隐而未出的老板娘无疑，一干人众议论纷纷。

　　大雨倾盆。
　　柳无双提了酒壶边行边饮，雨水坠了他满头发尽湿去，散乱不堪，而衣衫更是成了皱布贴了他身子，不住往下滴水。
　　“面前不远有一个亭子，柳兄何不进去休息一番！”
　　身后忽然是这样细柔的声音，柳无双一转身，便看见同样狼狈的白衣少年，不禁摇头苦叹，“难道我不知道么？”入了亭，柳无双这才着了空闲细细打量面前的少年。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甚至不曾脱尽孩童的稚嫩气息，而嘴角有轻佻微笑，分明又是饱经世情。
　　“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柳无双冷冷问他。
　　“刚才兄台还默认。。。”他的脸上竟然是红晕一片，娇俏万分，直看得柳无双呆了。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多谢兄台方才。相助。”柳无双想到方才两人间的默认的关系，心下微一颤动，面上却是丝毫不乱。
　　“看来柳兄的心还没有死透。”少年调笑着摇头，分明又换了说客神情，句句在理。
　　“不过是不忍心而已，何况我的确已经没有本事再为丞相带劳，小民此生所愿唯求一醉而已，还请转告丞相柳无双已经是一个废物，不值得他来相求！”
　　他说话的时候带了沧桑音调，一抬手，又是一口烈酒坠了满口，打个饱咯，发散乱尽是落魄气息。
　　少年再不说话，呆呆看他，许多年前他风采无双模样，如今分明还藏着影子，只是，他的心早已死去，却不知是不是自己能救的了，一时竟也失了魂魄，听凭冷风吹上他的身，一阵哆嗦。
　　“冷么？饮点酒吧。”柳无双递了手上的大酒壶于他，眼见少年强装了镇定，学了自己的模样大口灌下，却被呛出来，不由大笑起来。
　　那时候的她，分明也是如此模样。
　　柳无双别了头不去管少年，对了连绵而来的暴雨叹息，“杭州的桃花想来也正是繁华时节吧，兄台何必固执于我，不如早早回去复命，携亲随友游赏风光，岂不是好过在这乡下跟着我这等人。”
　　“柳兄也曾为官，当知上命难为，若是我太早回去，怕是难以交差。”少年说起话来流畅无比，显是谋算此句已久。
　　一时再无话。
　　两人相对坐了，也不看对方，默默望向亭外雨景。
　　纷纷雨，细慎心。
　　“酒。”少年突兀的话语，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柳无双身边，却闭了嘴再不多说什么，两人相互传着酒，安静看雨。

　　那不过是最平凡的一次相遇见，却已是他们一生最平静的时刻。此后谁曾料想，谁曾预见，天地苍茫，寻一亭之安处而不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