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世界》三十六烦恼风

4、四

　　虽名义上是个少将军，雁戈要做的也不过是上上早朝，日日去禁城周围查看几遍，然后偶尔去京郊的兵场点点兵。练兵场的主要事务，比如训练新老兵之类的，全都交给了雁二去做，至于那些兵服不服，她倒是不担心，自己训练出来的暗卫有多少斤两，多少手段，她再清楚不过。
　　日子一晃而过，此时距离她上任已过一整年。

　　勤政殿
　　“微臣也认为陛下是该开始大选秀女了，后宫空缺，对社稷也是百害而无一力！”
　　“陛下，微臣认为刘大人所言极是，后宫空虚，本就易令百姓心生疑虑，若是再不充实后宫，怕是令民心不安”
　　……
　　颜初面无表情地看着底下一众大臣，直到半晌过去，再无人出列。
　　“行了，都回去站着！”
　　那十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这不温不火的反应算是如何。
　　颜初随即忽视了那些面露异色的臣子们，垂眸，眼底含着笑看向底下那个正垂着头，安安分分地甚至从未主动奏过表的人。

　　“不知雁少将有何看法？”
　　那抹紫色身影微微一顿，然后从队伍里走出，依旧是低垂着头，行了礼，
　　“陛下登基已近四年，且年纪正好，后宫长年空着着实不妥。”
　　颜初挑挑眉，并不意外听到这样的回答，心口又是一痛也不意外。
　　“卿......所言有理”
　　……
　　下朝后，雁戈照例不紧不慢地走着，慢慢磨蹭回了她位于皇宫东南的府邸。推开门静悄悄的，颜初赐的侍者全是丫鬟，几乎全被她扔回了将军府，这里只留了几个打扫的煮饭的。府邸不大，只有几个厢房。第一次进来时身后那群损友还嘲笑她被皇上冷遇了，她当时却是好气又好笑。
　　她还记得很久以前有一次她说了气话，颜初恶狠狠地揪着她的耳朵跟她嚷，“你若敢娶别人，我就让父皇下旨让你住到小房子里去，一大群人挤在一个小院，挤死你这个混账！”
　　他居然还记着这破事儿……
　　即使是现在这境况，每次走进这小小的院子，她还是想笑。
　　再往里走，是一棵足有她三抱那么粗的大梨树，年年春天难闻的梨花都飘的到处都是。也不知道他是突然从何处挖出来又种在这里的——她第一次看见这棵树，下面的泥土还是新的。明明是最不适合种植的深秋季节，还是一棵已经活了近百年，突然被掘出来拉到此地的老梨树。亏得她连夜给那个擅长研究植物的师姐写信求教，才堪堪令它活了下来，且越长越茂盛。这棵梨树也是正对着她的窗，她没事就喜欢站在那窗前，仰着头望那树上看。
　　那天雁十一那丫头打扫时看见她盯着树发呆，还贼兮兮地过来问她，
　　“将军，你看什么呢”
　　她愣了一下，然后少见地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我看那树上会不会掉只小猪下来。”
　　小丫头太小了，都不知道察言观色，她很实诚地摇摇头，目露同情地看着她，
　　“将军你是不是傻，树上怎么可能有猪？猪是不会上树的”
　　只见她家将军又笑了笑，
　　“我就见过一直会上树的猪”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年了，那十一是个嘴快的主，雁戈幻想着老梨树上能掉下来猪的事在少将府那几个下人里早就传遍了。
　　又走了两步，就到了她的书房，雁戈推门进去，又随手关上门，然后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大大的红楠木桌上，卷好的画轴占了书桌的一半空间，还层层叠叠地摞起来，像个小山。不过虽说雁戈对府里下人管束很少，这间书房却是不许进的，连打扫也要等她在的时候打扫，所以没人知道这些画卷上画的什么，是秀美的山河，还是绝艳的美人……
　　“噌！”
　　回过神就听到房顶传来一阵响动，雁戈头皮一炸，她知道来的人是谁。
　　还没等她走出去，便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是向书房来的，然后，便是小丫头的声音，
　　“公子，我家少将不让您进书房的”这时房门忽然被从里面推开，来人心神都集中在突然出来的雁戈身上，没注意到小丫头那句话的怪异之处。
　　“你且下去吧”小丫头离开了，雁戈这才闪身将那着着墨色衣裳的漂亮公子迎入房中，顺手关上了门。
　　“微臣参加陛下”
　　“免礼”
　　颜初坐在凳上，眼神淡淡地落在她身上，而后略过，扫视着这间屋。这府里每一间房他都细细查看过，轻易就发现这书房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墙上多了一张巨大的地图，书架上多了几册厚厚的书（颜初不用看就知道那是《兵法》），还有书桌上多了——
　　“画的是什么？”
　　“山河”
　　山河？颜初起身就要过去，却被她拦住。颜初瞥了她一眼，
　　“怎么，朕的山河朕还不能看了？”
　　果然，就见雁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中已是一片寂然。
　　“是楚叶”

　　呵呵
　　颜初重新坐回凳上，即使早猜到了，还是难以抑制心脏处弥漫开来的疼痛。
　　“陛下，您这时来微臣这里是为何？”
　　颜初抬起头看着她，那双他沉迷数年的眼睛里有的依旧只是漠然。藏在宽袖下的手用力握了握，
　　“我就是想问你，今日在堂上说的那番话……可是真心的？”
　　雁戈敛着眸，长而浓密的羽睫遮住了凤眼中的情绪，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颜初无意识地点着头，俊秀的脸上有些失神，头微微垂下，看着自己放于腿上的手指，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