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青与蛋挞》亡人越刀

108、我若是死了，请别让她知道

　　姜宸阖上家门，背靠在楼梯间的墙上，给胡越打了个电话。她被爸妈的不支持伤得不轻，急于从胡越身上汲取一些勇气和力量。
　　电话那头却迟迟不接。
　　姜宸低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握在一起，想象着胡越的拥抱，试图给自己一点力量。

　　“老大……电话。”小丘低眉顺眼地走到胡越身后，提醒道。
　　胡越眼也没抬：“没见这里这么多领导？先放着。”
　　屋子里环坐了一圈。刑警局的刘局坐在首席，市政厅的杜副市长，还有别的什么机关的高层，林林总总坐了一桌子，胡越陪在末席。有些人小丘并不太认识，只恍惚眼熟，似乎是在新闻报道里见过。胡越摆出这样的脸色来，让小丘有些怵他，但他看了一眼屏幕，仍是硬着头皮说道：“是……是嫂子……”
　　胡越条件反射地想伸手来接，犹豫了片刻，仍旧摇了摇头：“先放着。”

　　杜副市长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怎么？胡少有急事儿？”
　　郝书记在那场事故里站错了队，余松明和昆卡仓皇南逃了，郝书记可跑不了，虽然还没有正式文件下来，不过市政厅里人人心知肚明，郝书记落马这是迟早的事情了。他上头的人再厉害，也护不住他勾结境外贩毒势力、绑架共和国公民，还意图将毒卖进百年帝都来。
　　自己作死能怪谁呢？郝书记最近仍在四处活动，希望能转圜一下，他人到中年，先后经历了丧子之痛、落马之苦，整日介惴惴难安，一夜苍老了许多，在市政厅也抬不起头来。
　　与之相比，杜副市长近日来却英姿勃发。他年少成名，大权在握，眼瞅着要再高升一步，再如何低调，也难掩眉宇间的轩昂之气。虽则这里有警署的一号领导，以他的资历也敢托大替胡越开脱一句，找个借口。
　　胡越却笑着婉拒：“无妨。”
　　杜副市长了然地摇了摇头。

　　“我们先初步部署一下情况，”齐宪站起来打开地图，“我们前期情报工作中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地方很奇怪。在云城与缅甸的交接地带，有个叫做塔尔的小村子。之前我们缉毒大队的弟兄们，曾伪装成户口记录员，秘密潜伏进去过。这个村子没有老幼妇孺，几乎全是青壮年男性，做少数民族打扮，自给自足种地打猎，和周边几个大多是留守老人和儿童的村子截然不同。就在上个月，我们的侦查员观察到，在此地通往境外县城的公路上，有几轮很深的车辙，而同样的车辙，进来时的却轻了很多。我们有理由怀疑，这里很可能就是境外贩毒集团在共和国境内的第一个接应点。运送进毒品，运回等额的黄金。”
　　几人认真听着，胡越皱眉，用钢笔在打印纸上勾勾画画着什么。

　　“这几辆车有入境的边境检查记录吗？”胡越抬头问道，“不能调动记录，对一下检查结果吗？”
　　齐宪翻了翻手里的资料：“奇就奇在这里，边境检查的记录很详实，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运送进来的是一车队的水果，送出去的也是水果蔬菜什么的。问题是，什么水果能压出这么深的褶子来？”
　　齐宪往大屏幕上打了一张照片。边境地区基础建设不发达，公路连柏油的都少有，大部分就是当地几个村子集资募捐，加上政府补贴一些，勉强打一条土路，富足一些的地方，也不过用石子和水泥压一条路出来。
　　这个村子的路就属于后者，石灰水泥小石头子儿，压得尽可能平整。没多宽，堪堪能平行走两辆车。来时的车辙几不可见，和寻常汽车没什么区别，回去时却不一样，承载力两吨的卡车，生生在混凝土公路上压出了半掌深的车辙。

　　“我们的初步计划是，组织行动小队，人数不要太多，以精干为主。人数过多一来容易暴露，二来我们也不知道边境地区的警署被渗透成了什么样。以七八人的行动队为主吧，先秘密进入县城，然后再见机行事。”刘局盯着胡越的眼睛，询问道。
　　胡越点点头。
　　“还有这个，”刘局从桌上的箱子里取出几管针剂，“这是我们在国科大生物医学研究所新研制出来的制剂，临床试验还没完全完成，算是半成品。拿过来给大家做个防备，以便不时之需吧。”
　　那几管针剂被封在密闭的黑色小塑料瓶里，看不太清里面的内容，瓶身上贴着几组标签，上面写满了单独拆开来都是中国字，合在一起看不懂什么意思的生僻字，还有很多化学名称。
　　刘局解释道：“这是缓释剂，是国科大的姜教授带头研究的生物制剂，据说是用来做毒品戒断的副产品。目前临床上已经进行完了动物实验，有效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多，临床试验也试验过二十来例，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主要作用就是类毒品针剂，进行短效内的毒品隔离。皮下注射这种针剂十二小时内，会出现和注射□□一模一样的生理症状，包括成瘾反应和戒断反应，但是不会染上毒瘾。十二个小时内打一针缓释针剂，除了身体脱力和大量流汗以外，基本不会有其他的反应。”
　　“我从国科大买来这种试剂的最主要原因，是要很严肃地告诫大家，”刘局严肃道，“我们这次面临的，是一帮穷凶极恶、视人命如粪土的恐怖分子，务必保重自己。”

　　“什么时候出发？”胡越捏着那瓶试剂，摇了摇，抬眼问道。
　　刘局逼视着他的眼睛：“越快越好，预定这周三就走，幸运的话，你们还赶得及回来过个年。”
　　胡越闻言摇头苦笑：“我一贯命不太好，就不抱太大希望了。只要你们一句承诺，我要是死在南疆，尸体什么的我也不求运回云城，帮我把余松明手上的密札送回来，给我把最后一句话带到就行。”
　　刘局看着这个青年，疏疏朗朗，磊磊落落，眼神里有了然也有决心。他心里也是有些不忍，他们确实是存着些不太好明说的心思，以胡越这样的本事，这样的手段，能长长久久地为国所用当然是最好，假如不幸真的为国捐躯，也算是免除后患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嘱咐道：“你要是有……什么话，这两天可以亲自去说。”
　　胡越看着手心微微一笑，他手掌修长宽厚，手心指尖一片厚厚的枪茧，目光却是与手掌完全相反的温柔。他想了一会儿心底的那个姑娘，笑道：“我会处理好该处理的事务和关系，假如我真回不来，我家姑娘那里，麻烦你们帮我圆着点，就说我又被秘密关押到哪里了吧。”
　　他呼出一口气，装作满不在乎地一笑：“我真死了，请别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