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大复合》柳如猫

2、脑残眼瞎

　　余植给历雷当了六年多的助理，还是头一次在历雷脸上看到过这样生动的表情，原本他一直以为自家boss是面瘫。
　　没给历雷当助理之前，他就听过不少关于历雷的传说，都说这位历少极为高调，平日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干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今儿打打游戏，明儿泡泡酒吧，兴致起来了还在网上直播打游戏，说不玩了，想工作，转头就扔下游戏，回到了历氏。
　　这六年来，余植如履薄冰。
　　这位历少根本不如外界所传那样是个草包，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果决狠辣，颇有其父当年的风姿，也是一众小辈里如今最为得势的历家二代。
　　别说打游戏、泡酒吧，除了偶尔出差谈项目，历大少两点一线，作息规律，让余植叹为观止。
　　若要鸡蛋里挑骨头地说历雷有什么出格的，恐怕也就是他的座驾了，别的经理都是规规矩矩坐公司的配车，历雷却一直独来独往开一辆枣红色的跑车上下班，他总是阴沉着脸，说没表情，又让人望而生畏。
　　他一直以为历boss不苟言笑，无欲无求，心无悲喜，直到刚才，历boss一个急刹车，坐在副驾驶的余植差点就和挡风玻璃来了个亲密接触——还好他挤了安全带。
　　余植鼻子酸疼，眼角有了生理性眼泪，转头再看历雷，历boss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表情非常丰富，似哭似笑，boss下意识地拔下安全带去开车门，却在车门即将打开的瞬间又缩回了手。
　　余植望了望，这是老城区唯一一条繁华宽阔的路，车流量不小，因为历boss的突然急刹，后面憋了不少车，都不耐烦地按着喇叭。
　　前面既没有路障，又没有车辆，他有些搞不懂为什么历boss会突然急刹车，余植顺着历雷的视线看了过去。
　　对面人行横道上，有个身上有血渍的男人倒在了地上，旁边还有一个瘦小的女孩焦急地喊着什么。
　　难道历boss停下来是为了见义勇为？虽然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朝夕相处六年来，历雷不给别人下绊子就已经不错了，助人为乐，这和他的人设似乎有些不符啊。
　　喇叭声越来越多，有不耐烦的车子，绕开了历雷的跑车，余植搞不懂历雷要做什么，想着要不要按个双闪，就听惜字如金的历boss开口了，“余植，醉酒驾驶撞了人，私了赔偿足够的话，是不是可以减免刑事责任？”
　　一脸懵逼的余植：“啊？”
　　虽然不知道boss为什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不过这才是历雷的画风。
　　余植是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原本在历氏法务部工作，六年前历雷说想找个懂法的助理，人事部就把他派来给历雷做了助理，平日里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忙，除了每天汇总历雷的行程，就是随时回答历雷一些法律方面的问题。
　　“算了。”历boss缩回的手，有些僵硬地放在方向盘上，拨了两次才拨动了换挡拨片，车子终于朝前缓缓开去，余植这才松了一口气。
　　历boss脸上的表情仍然很丰富，这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明显是要搞事情的节奏，果然，前方还是双实线，历boss竟然无视交通规则，强行挑头转弯，这一次车子很快提速，余植只感觉一个晃神的功夫，车就听到了那倒下的人旁边。
　　“下车，打车到最近的医院，让医护人员做好急救准备。”历雷说这些的时候语速比平日快，他径自走到倒下的人身边，手有些抖。
　　“叔叔，求你救救我爸爸，求求你，老爸，你快醒醒，快醒醒醒，你到底怎么了。”小一蕾哭得梨花带雨，从小她的世界就只有爸爸一个亲人，如今林阳倒下，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可过往的路人，却没有人驻足停留，人们像是躲避瘟疫一样，不愿意伸出援手，她掏出过林阳的手机，试图打120，可却解不开手机的密码锁，试了几次，最后手机被锁了，她无助又恐惧，直到这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不像别人一样冷漠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却也没有要救他爸爸的意思，小一蕾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那人救老爸，忽然就想起了电视里演的，她有模有样地双膝跪地，朝着历雷就开始磕头，“叔叔，你是好人，大好人，求求你救救我爸爸。”
　　历雷被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惊，忙说，“磕头也没红包给你。”
　　语气不太好，对于前男友的女儿，他着实喜欢不起来，就算这萝莉长了一张软萌的脸，可一想到，如果没有她，林阳就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结婚，历雷的双眸在林阳和小萝莉之间徘徊，好在这萝莉长得和林阳不像，萝莉是大圆眼睛尖下巴，林阳却是狭长的单眼皮。
　　他注意到萝莉的手指上还有伤口在流血，叹了口气。
　　想了一万次若真的再遇到就把对方千刀万剐，可真的遇到了，竟然还是忍不下心落井下石。
　　难道这就是命？
　　历雷黑着一张脸，有些不自然地抱起了那熟悉又陌生的人，怀里的人模样倒是没怎么变，就是人轻减了不少，若是以前，他是没办法用公主抱这样的姿势把他抱起来，那时候林阳比他爱运动，他埋头在宿舍打游戏的时候，林阳还常常劝他一起出去打篮球，不要贪玩，结果三劝两劝，反倒是林阳被他说服了陪着一起窝在宿舍打游戏。
　　把林阳和他那只爱哭的小萝莉塞到车里，历雷一路超速到了医院。
　　余植办事很利落，急诊的人已经等在了医院门口，一看到历雷停车，就已经把板车推了过来接走林阳，小萝莉跟游戏里的召唤兵一样屁颠颠地跟着板车跑，一不留神，还摔了一跤。
　　历雷眼疾手快，刚要过去扶，又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余植。
　　余植心领神会，扶起了小一蕾。
　　“带她去包扎。”历老板面对余植，又恢复了那种惜字如金。
　　余植早已习惯，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问为什么，反正自家boss难得助人为乐，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总觉得boss像是一只抓住老鼠的猫，小心翼翼地逗弄着，那表情，虽然还黑着脸，嘴角却怎么都抑制不住地上扬。
　　急救室那边很快传来了消息，林阳只是低血糖加发烧，没有生命危险，输了液就可以吃常规的感冒药，大概人比较困乏，还在睡。
　　历雷坐在输液室门外的长凳上，没有进门。
　　手上摆弄着林阳的手机，是小萝莉落在车上的。
　　手机有密码锁，历雷沉吟了一下，试了一组数字，密码开了。
　　他嘴角有一丝嘲讽的笑，都已经结婚生女了，干嘛还用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做密码，很留恋？既然留恋为什么弃他于不顾，说到底还是不够爱吧，至少林阳曾经对他的感情，没有深厚到不顾世俗的眼光，否则怎么会劈腿呢。
　　历雷看了眼空空的电话本，林阳的习惯还是没有改，他的记忆力非常好，尤其是对于数字，从小到大，大大小小的考试林阳数学都是满分的。
　　所以他手机从来不存电话本，亲朋好友的电话号码都是听过一次就能记住的。
　　翻了翻通话记录，比较多来电的一个号码，一个小时前还有通话记录。
　　这应该就是那个女人的了吧。
　　说起来，历雷还从来没有看过那位情敌——嗯，前情敌。
　　他也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绝色美人，才能让林阳爱得无法自拔，而背弃于他。
　　“boss，都办妥了。”余植走了过来，林一蕾紧紧跟在他身后，满脸担忧地追问着，“我老爸呢？他怎么样了？”
　　她一眼就瞄到历雷，就是这个高个儿黑脸叔叔救了他老爸，所以问这个叔叔准没错，她丢下余植跑了过去，一脸期待地看向历雷，又问了同样的话，“叔叔叔叔，我老爸呢？”
　　“没事了，在睡。”历雷把手机递给了林一蕾，“叫你家里人来一下。”
　　余植眼皮一跳一跳的，历boss你确定你这样严肃的表情不会吓坏小萝莉吗？面对那么软萌的小萝莉你都能像对属下一下发号施令，怎么狠得下去心啊。
　　小一蕾接过手机，密密麻麻都是电话号，她也不知道该按那个，六岁的她除了林阳的手机号根本不知道别人的，而最主要的问题是，她家里除了林阳，没有别的人了，比较熟悉的就是房东奶奶，张奶奶经常替老爸给她洗澡，做饭也很好吃。其次就是苗老师，她想了想，记得出事之前苗老师给老爸打过电话，于是就胡乱点了通话记录里的第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蕾蕾没事吧？”苗新月的声音里充满了关切，这种温暖的感觉，让身心俱疲的小一蕾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我没事，我老爸晕倒了在医院，叔叔说通知家里人，苗老师，你能来一趟吗？”
　　小一蕾带着哭腔，嘴也不利索了，说得断断续续，饶是朝夕相处的苗新月也听得一知半解，但总算知道在哪家医院。
　　余植拿了面纸给小一蕾擦了擦鼻涕，历boss周遭气压很低，看上去心情并没有因为助人为乐而变得好一点。
　　两大一小尴尬地对坐在长凳上，林一蕾哭着哭着靠着余植睡着了，余植根本就没有过照顾小孩子的经历，生怕一动就扰了小萝莉的好梦，又惹得她哭鼻子，只能僵硬着那个姿势靠在椅背上，活像一只蜘蛛侠。
　　历雷随意地玩着手机，十几分钟后，苗新月一脸急切地赶了过来，“蕾蕾对不起，我来迟了，你老爸怎么样了？”
　　历雷抬头看了一眼来人，心底就像打翻了陈年老醋，他妈哒，为了一个如此普通的女人，竟然劈腿了？林阳究竟是脑残还是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