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
-
七.
白天坐在椅子上啃黄瓜,一口一口,听这个脆蹦蹦的声音就知道这批黄瓜质量不错。大壮在一边站着,低着头,二胖气鼓鼓地看着大胖,等着白天说话。
白天吃完了一根,伸手又去筐子里捞了一根出来,一口一口咬的比上一根还响。大壮听着这个声音的气势大有要把什么东西生吞活剥的趋势,赶紧地往前迈了一步,不敢抬头看白天的表情,“老大,我错了。”
白天瞟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大壮继续诚恳地反思自己的错误,“我不该那么鲁莽,不该做事不动脑子,我错了老大。”
白天这次“哼”都没哼一声。
大壮觉得自己后背上全是汗,头低的都快贴着前胸了,“老大,你罚我吧。”
“老大,我往后一定会注意的。”
“老大,你倒是说句话啊。”
白天又解决掉一根黄瓜,伸手往筐子里一摸,没有了,这才扯过一边的手绢擦了擦嘴,完全没了平时嘻嘻哈哈的样子,开口的时候整个院子里的气氛都冷了三分,“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敢在抢在我前面出手后果会很严重?”
大壮点头。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做事之前先动脑子呢?”
“所以你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呢,还是压根儿没把我说的话当回事儿呢?”白天歪了歪头,使劲儿拍了一下桌子,音量陡然变高,“白大壮!抬起头来看我!”
大壮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赶紧抬起头来,看到白天那张写满了“我要被你气死了”的脸,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要是这种情况再发生一次,你跟着我混的日子就可以结束了,别怪我狠心。”白天知道再废话也没什么用,反正大壮的反应也就是低头道歉再低头再道歉,她今天折腾了一天没那么多精力骂个没完,“小黑屋呆三天,孙子兵法抄五遍,去吧。”
大壮乖乖地弯腰领命,“是。”
“二胖。”白天吩咐道,“一天给他送一顿饭,饿不死就行。”
二胖还是那个气鼓鼓的样子,冲着大壮使劲儿跺了跺脚,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和他说话。
大壮看着二胖那个负气的小背影,无奈地笑了一下。
冲着白天又弯了弯腰,大壮大步向着小黑屋走去。那地方简直就快成了他的专属领域,熟悉的很。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
打架的那两伙人,实际上是一帮人,包括那个送信的伙计,也不是什么张家糕点铺的伙计,和他们都是一伙的。
因为没有抓到人,所以白天他们也只能猜测,可能是之前不小心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什么人,毕竟人在江湖漂了几年,身上难免沾点儿什么东西,然后被人家摸清了生活规律和习惯,反过来算计了一把。当时白天和大壮两个人还没拐到张家糕点铺那条街上,白天仔细想了想,觉得那个来报信的伙计面生,根本没有印象在张家糕点铺里见过,而且那个伙计的行为有点儿奇怪,一直都低着头避免和她视线接触,也没给她太多机会让她看清楚他的脸。这么想了想,白天有点儿怀疑,趁着还没拐出这条街,赶紧拉住大壮再次叮嘱,“我觉得有点儿不对,一会儿先别急着冲出去,看看再说。”
大壮点头。
一开始大壮的表现还是很好的,乖乖地和白天只探出脑袋观望情况。两边打的很激烈,西红柿白菜黄瓜和装菜的筐子满天飞,这边的人吼两句,那边的人回几声,具备了一场打斗应该有的所有要素。大壮小声问白天,“老大,有什么问题?”
白天暂时也没看出来什么问题,但她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别急,再看看。”
打斗很快进入了白热化,其中一边几个人围住了另一边的几个人,扛起一边的桌子就往被围住的几个人身上招呼,被围住的几人没什么优势反抗不了,一桌子晃过去头破血流,拎着桌子的人嘴里骂骂咧咧了几句,踹了他们几脚,又抡起桌子准备再一次招呼过去。
再这么下去要出人命,是该插手一下了,可是白天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她想再等等看。
她微微一不留神没拉住大壮,再反应过来就看着大壮冲了过去,站在路中央吼了一声,“在白爷的地盘上造次,你们胆子不小啊!”
纠缠在一起的两伙人动作停了一下,齐刷刷地看向大壮。
大壮回头喊白天,“老大,别犹豫了!再不管就出人命了!”
白天脑子里有点儿乱,稍微往前迈了一步,露了半截身子在墙外,看了一眼打架的人,没动。
下一秒。
本来恨不得把对方头发揪下来的和恨不得把对方一棍子抡死的两伙人突然间同仇敌忾地拎着家伙一同向着大壮和白天的方向冲了过来,面露凶色,杀气腾腾。白天脑子里的一根弦猛然一紧---这场架,是故意打给他们看的。
来不及整理思路,白天冲着大壮大吼一声,“跑!”看大壮还有点儿愣,眼见着他和那伙人之间的距离越缩越小,白天觉得自己最后那一声简直要把嗓子喊破,“白大壮!跑!”
后来两个人就跑散了。
本来白天没有这么生气的。
她虽然很恼大壮还是先出了手,但是没生气到那个份儿上。最让她火大的,是那个被二胖扣下的伙计跑了。
因为大壮。
大壮先甩掉了那些人,担心之后到的二胖他们也被算计,匆匆忙忙但是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回了张家糕点铺附近。一切正常,没什么异样,他去找老张打听消息,一进门就看到他的两个兄弟架着那个伙计站在角落里。
本来这两个小兄弟是想弄个绳子把他绑起来的,可是事发突然,谁身上也没带那么长那么结实的绳子,回去拿风险太大,问张老板要,张老板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是老老实实做生意的平头老百姓,家里只有包点心的小细绳,没那么些奇奇怪怪的劳什子玩意儿,然后还拿了一根最长的小细绳过来,问他俩能不能派上用场。
两个小兄弟看着那根勉强能捆住个手还很可能一扯就断的绳子,礼貌地表示了感谢,然后摇了摇头。
还是他俩一人一个胳膊架着比较放心。
大壮当时看着那个伙计,估计脑子里除了愤怒再没什么别的东西,直接就冲着他冲了过去。两个小兄弟一看是大壮,没拦着,也稍稍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大壮过来就是一拳,力道相当大,直接把那人打翻在地,两个小兄弟没料到大壮的动作,愣了一下,握着那人胳膊的手一松。那人身材矮小,极其灵活,抓住这个空当,从几个人站位的空隙里飞快地钻了出去。大壮赶忙伸手去扯他的领子,晚了一步,擦了个边,什么都没抓住。那人匍匐了几步之后站起身,一溜烟没了影,大壮和两个小兄弟追出去,只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背影。又追了几百米,没了人影。
这才是白天最生气的地方。
也是二胖气的够呛一直不想和大壮说话的原因。
多么重要的能提供信息的人啊,就这么被大壮的一拳,放跑了。
不过白天倒是对二胖的反应很满意,“你是怎么觉得那个人不对劲儿的?”
二胖那个气鼓鼓的劲儿还没过去,“我就,我虽然不太认路,但是好歹也在这呆了挺久的,基本也能摸个清楚。他当时带着我们过去,七拐八拐一直绕路,我一开始还当是在什么偏僻的地方,后来到地方一看,明明从大路直接就能过去。我以为他是刚来的不认路,结果他说他已经呆了两年了,我再一看你们都不在那儿,觉得不对劲,心想着就先把他看起来,如果误会了道个歉放了就是了。”
二胖说的太快,停下来喘了口气,继续说道,“结果!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被大壮给弄跑了!气死我了!!”
白天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他,“做的很好。大壮就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也不是有意的,我这不罚他了吗?还把决定他饿不饿肚子这种生杀大权交到你手上了,不气了不气了。那伙人兴许就是我们之前不小心得罪的什么小混混,没什么威胁,跑了也无妨,放心吧。”
然后又拍拍二胖的肩,“跑了一天了,早些去歇着吧。”
隔日。
白天一清早不想出门,嘱咐二胖去帮她买老孙头的包子回来。刚刚洗漱完毕往院子里一坐,就见着二胖拎着包子风一样地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
白天,“有鬼在后面追你啊,这么大人了也不晓得要稳当一点儿,将来哪个姑娘看得上你。”
二胖摆摆手,一边把包子放到桌上一边气喘吁吁地说,“我,我听小伙计们,说,说,管东北边几条街的那个姓刘的混混,昨儿晚上,死,死了。”
姓刘的这个混混,全名不晓得是什么,但是是全城出了名的爱美人胜过爱江山,整日整日地在莺莺燕燕里泡着,左拥右抱不知今夕是何年。白天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呦,居然是鲜虾陷的,这就叫什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哦用这个形容好像有点儿不太合适,不过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死了?死床上了?精尽人亡?”
二胖还是个孩子,白天毫不避讳地这么一说,搞得二胖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脸上微微有点儿泛红。白天一边咬包子一边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段位太低,跟我混了这么久也没见你脸皮厚度有点儿长进。说吧,怎么死的?”
“被人抹脖子了,一刀毙命。”
白天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词儿,情杀。
八成是碰了不该碰的姑娘被人家报复上门了。老话说的对,万花丛中过,就应该片叶不沾身,没那个本事,就别去万花丛中瞎溜达。
二胖还没说完,“西北边的许白胡子,也死了。”
许白胡子也死了?
许白胡子是个资历很老的老混混,简直就是个人精,甭管大事还是小事,你基本上占不到他什么便宜。白天当时还没“占山为王”的时候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吃了不少亏,但是也长了不少见识,最起码知道了这人不能惹,所以自从她接手东边这几条街后从来没和许白胡子的人发生过任何冲突。这么个人精死了,白天还是很惊讶的,“他也死了?怎么死的?”
“据说,好像也是被人抹脖子了,死法和姓刘的基本没什么差别。”
“呦!”这就有点儿意思了,“看来姓刘的那个不是情杀。”白天一拍大腿,“连环杀人!”
二胖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老大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又不是要你去断案,官府一早就派人过去了。”
白天瞪他一眼,“最近天下太平,日子过得太平淡,好不容易有这么个大事情,难道不应该激动一下?”
二胖提醒道,“平淡?老大你难不成忘了你昨天才被人追的满街跑?”
熊孩子。
越来越说不过了。
正好说到这儿了,白天也就顺便打了个岔,“你去给大壮送饭了没?”
二胖显然还没完全消气,脖子一扭,“今天不送。饿一天又不会怎么样。”
白天,“你这气生的比我还长。悠着点儿,见好就收,别把他饿坏了就行。”
“晓得了晓得了。老大你每次都这样,嘴硬心软,又想让他长记性又舍不得重罚,老大你这样不行的!”
“嘿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到底谁是老大!”
“你是你是我不和你抢······”
傍晚。
光线昏黄,有人站在窗边拿着剪子修剪盆栽的枝枝叶叶。他的身后站着两个人,低头弯腰,毕恭毕敬地汇报着一些事情。
良久。
那人挥手遣退了身后的两个人,把剪子轻轻放在桌子上,拿起一旁雪白的手绢仔仔细细地把双手擦拭干净,看着天边血红的落日,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