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极北 白日无边》大白甩掉兔

4、第四章

　　桌上摆着那本快要破烂到不行的书。莫楠洗了个手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动，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
　　她还是搞到了这本书。
　　本来就是一眼就看中的东西，结果被从中拦截了一下子，尤其是纪北，突然之间那么反常，莫楠真的特别特别好奇，好奇的结果就是更加想拿到这本书。纪北拽着她走出了几步之后，莫楠挣脱了纪北的手，略微尴尬，"那个，我自己走。"
　　纪北好像恍惚了一下。
　　片刻之后，又恢复成为了莫楠比较熟悉的那个样子，看了看莫楠垂在身侧的手，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开始有点儿脸红，不好意思地挠头，"那个，对，对不起啊，我刚才有点儿着急。"
　　莫楠歪着头看他，"不过就是一本旧书，为什么不让我动？"
　　纪北也歪了歪头，"因为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不想让你接触啊。"
　　这个回答......
　　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说到点儿上。关键是，你还没办法反驳他。
　　莫楠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直接放弃刨根问底。她不死心地又往老人的摊子那边瞟了瞟，正好看到有一个年纪大概和她妈差不多，烫着一头经典卷发的女人，用两根手指拎起了那本书。
　　莫楠莫名其妙觉得特别紧张。
　　只听那个女人问道，"老板，这个多少钱？"
　　老板瞟了她手里的书一眼，"五十。"
　　明明两分钟前还一脸严肃地说不出售，这会儿居然五十块就卖了！这么便宜就卖了！如果不是看老板真的是一把年纪了，莫楠真的很想冲上去和他吵一架理论一番，你卖东西还挑人啊！想不想好好做生意了！
　　忍。
　　她的最后目标是拿到那本书，不是和老板吵架。一切和最终目标无关的事情今天都不做。
　　莫楠摸了摸自己兜里的几张毛爷爷，盘算了一下，笑了。
　　纪北东张西望不知道在找什么，没注意有人拿到了那本书，更没注意莫楠已经打着小算盘靠近了把书拿在手里准备离开的阿姨。莫楠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甜美一点儿，再加点儿小委屈，小跑两步追上阿姨，试探着问道，"那个，阿姨，能不能和您商量个事儿。"
　　阿姨面无表情地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
　　不能直接谈钱，她想从阿姨手里转收这本书肯定得抬价，但是万一阿姨误解为这本书有什么特殊价值断然拒绝就不好了。莫楠想了想，决定先甩个简单又合情合理的理由，然后再稍稍抬点儿价，比如"我们专业需要一本这样的书作样本研究一些东西然后我找了好久好久才找到了它，结果阿姨您先一步买走了。您介意把它转卖给我吗？价钱您来开。"
　　很好。
　　就这么说。
　　阿姨虽然看着冷漠，但确实是个好说话的人，居然没再多问，没什么犹豫，也没抬价，从莫楠那里拿了五十块钱就把书递给了她。莫楠连着说了好多个谢谢，阿姨摆摆手，"没事儿，我也就是随便看着买了一个，你有用你就先拿去。"
　　所以纪北再回头的时候，书已经安安份份地躺在了莫楠地书包里。再然后，又安安份份地被莫楠带回了宿舍。

　　莫楠用纸巾把手擦干，怕没擦干净，又在衣服上抹了抹，轻轻翻开了第一页。
　　不是书。
　　所有的字都是手写的，每一篇文章的左上角还标注了日子。字写的不是很好看，但是很有力度，像是要把纸张穿透的力度。
　　字体是楷体，所以莫楠基本上能看懂写的是什么。
　　下午两三点的光景，阳光很好，虽然她们宿舍在背光的一面，还是有一点点顽强的阳光悄悄落在了阳台的地面上。莫楠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莫名觉得特别紧张，比考完重要考试后查成绩的那一刻还要紧张。准备翻第一页的时候，手指居然有一点微微颤抖。
　　她翻开了第一页。
　　莫楠一路上都觉得这种古董级的旧书应该写满了天书一样乱七八糟的鬼画符一样的文字，她已经做好了一个一个“描摹”下来去请教学过书法的同学的准备。可是她一眼扫过去，居然有很大一部分能看得懂。
　　是楷体。因为在莫楠眼里，别的字体都像是鬼画符，但是这个她还能清晰地分辨出几个字的轮廓。
　　有点儿意思。
　　正准备认真研究一下书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手机屏幕一闪一闪亮了起来，莫楠接起来，那边是姚灿着着急急的声音，“大程，你上午是不是去古玩市场了！”
　　莫楠“嗯”了一声，“怎么了？”
　　“你是不是还在一个卖书的老人的摊位那儿停留过！”
　　莫楠扫了一眼手边的书，“是。你快说重点，想急死我啊！”
　　姚灿使劲儿吸了一口气，把长长的句子一口气说完，“你去看新闻啊，那个老人中午的时候很神奇地去世了，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就那么去世了，古玩市场最近安了监控所以警察调查的时候有看到你，周围的摊主也说他们上午听到老人好像是没让你买什么什么书，所以你现在快去一趟古玩市场警察叔叔们应该在找你！”
　　神奇地······去世。姚灿这个形容词，有点儿意思。
　　不好意思，这么重要的时候她关注的点居然跑偏了。
　　姚灿还在那边絮叨，“我这边有个活动的外场走不开啊，你找个靠谱的人陪你一起去。哎哎要不我帮你联系纪北吧，他不是今天上午也和你一起过去了？我这就去联系他！”
　　话音一落，又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莫楠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关注点再一次跑偏：你就这么联系上了纪北，你就这么问都不问我一声就把我卖了，姚灿你等着，我们来日方长。

　　出门的时候果然看到纪北已经等在了宿舍楼下。
　　莫楠走过去，说的话相当官方，“对不起啊，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你要是有事情的话我一个人去也可以的。”
　　纪北又歪着头看她，“第一句话就是逐客令啊，我会伤心的。”
　　莫楠，“······我只是不太习惯麻烦别人。”
　　但是没想到姚灿这个熊孩子已经不把你当别人了。
　　纪北看了看她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知道自己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而且走的一定不是什么平坦的道路，不能急于一时，于是他也不再废话，“我没什么事儿，走吧，我们要快点过去。”

　　“姓名。”
　　“莫楠。”
　　“性别···哦不用了这个我能看出来。”
　　莫楠没忍住，笑出了声。
　　坐在她对面的小警察挥了挥手，“严肃点，人命关天，做笔录呢。”
　　莫楠憋笑，“好好好，严肃严肃。”
　　明明是你把严肃气氛拐带跑偏的啊，关我什么事。
　　“去古玩市场做什么？”
　　“习惯而已，每隔几周都要去逛一逛。”
　　“之前见过这个老人吗？”
　　“第一次。”
　　与此同时，纪北在另一个小房间里做笔录。
　　看起来当警察已经有一些年头的大叔，问的第一个问题着实有些不符合他的画风，“旁边屋里那个小姑娘，女朋友？”
　　纪北摇摇头，又点点头。
　　大叔眯着眼睛看他，“几个意思？”
　　纪北老老实实回答，“现在还不是，但我正在努力追，将来一定会是。”
　　大叔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小伙子还挺自信。说吧，上午为什么去古玩市场。”
　　纪北老老实实回答，“因为旁边那屋的小姑娘要去，为了陪她。”
　　大叔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继续提问，“认识那个老人吗？”
　　“不认识。”
　　大叔翻着笔记本的前几页看了一下，“隔壁摊位的老板说，当时你好像和老板同时阻止人家小姑娘去拿一个东西。什么东西？为什么阻止？”
　　纪北想了想。
　　那本老旧的，泛黄的书，边缘处微微卷起。
　　纪北回答，“应该是一本书，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有意思，大叔饶有兴趣地看着纪北，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本子上敲着，“你都不清楚是具体是什么东西，你就不让人家拿？”
　　纪北认真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是我很清楚，那个东西，不应该属于她。”

　　莫楠的手一抖。
　　小警察当年在警校的时候也是优秀学生十佳少年，心理学学得不差，眼神微微一瞟就发现了莫楠的小动作，“紧张吗？”
　　莫楠笑了笑，“当了这么多年守法公民，第一次被叫来这么严肃地问话，当然紧张。”
　　小警察摆摆手，“例行公事而已，别害怕。”
　　说完，又低下头刷刷地写字。
　　莫楠抿着嘴坐在对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那个，我能问一下，那个老人他到底是为什么去世的吗？”
　　小警察的笔一顿。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莫楠看向她身后的白色墙壁，似乎是在回忆着中午所见到的景象，“我当警察也有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走的这么平静。没有外伤，也没有什么致命疾病，就像是生命到那个点应该走到尽头了，所以他就闭上了眼睛。”

　　莫楠和纪北同时从“小黑屋”里走出来。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都没说话。
　　询问纪北的大叔倚在门边，冲纪北挤了挤眼睛，“我看好你。”
　　纪北回给他一个呲牙咧嘴的笑。
　　小警察紧接着走出来，正好看到纪北和莫楠一起离开的背影，问道，“两个人都没什么问题吧。”
　　大叔眯着眼睛，答非所问，“这小伙子，有点儿意思。”
　　穿着打扮一看就是个21世纪新青年，没想到居然还有点儿神神叨叨的。
　　两个人走到转角处，莫楠有点儿犯晕，不知道该往哪边拐。纪北看了一眼标识，手臂往她肩膀上轻轻一搭，带着她走到正确的方向上，然后快速地拿开了手臂。
　　大叔和小警察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大叔笑着问小警察，“你觉得这小伙子最后能追到姑娘吗？”
　　小警察显然一下午都在认真地作笔录思考案子，思想根本没往这个方向上绕，“啊？什么？”
　　大叔目视前方，前方空白一片，莫楠和纪北早已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他的眼神没动，手却精准无比地在小警察肩膀上拍了拍，“年轻人，观察事情的能力以及做出合理推测的能力还需要提高啊。”
　　说完转身准备回“小黑屋”里整理文件，不忘嘱咐小警察几句，“那边还会有人继续调查。如果两天之内没有新的转折性证据出现的话，就按意外自然死亡结案。”
　　小警察应了一声，“知道了。”

　　莫楠整个人特别没形象地摊在床上，书摆在枕头边。
　　她特别喜欢这个姿势，上半身靠着墙，腿挂在床边的栏杆上。这个姿势不管是看书还是看剧都很舒服，最重要的是，困的时候头一歪就能睡，方便的很。
　　姚灿给了这个姿势一个很中肯的评价。
　　“你看起来就像是个抽大烟的。”

　　莫楠还没动那本书。
　　她满脑子都是小警察下午说的那句话，“就像是生命到那个点应该走到尽头了，所以他就闭上了眼睛。”
　　怎么会像是生命要走到尽头的样子，看起来精神气十足，还有工夫凶她“不要动那本书”。难不成是回光返照？不对，小警察说按照检查结果来看，他没什么病症，应该一直都是很健康的，没有回光返照这一说。
　　思绪漫天飞的时候，看到了纪北发来的短信。
　　“今天的事儿都过去了，早点儿睡，晚安。”
　　莫楠握着手机，礼貌地回复，“辛苦你了，谢谢。”
　　纪北看着这六个字欲哭无泪。
　　含情脉脉的晚安换了个疏离客气的谢谢。正常的话说晚安得到的回复一般不都是晚安吗？哪怕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就是个下意识的回答也行啊。莫楠真的是，一点儿念想都不给他。
　　真是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哪里。
　　这句话在脑子飘过之后，纪北愣了愣。
　　对啊，你究竟喜欢她哪里。为什么没有任何前奏，就直接感觉到这辈子非她不可了。
　　命中注定四个字很大程度上是表白的时候为了增加成功率搬出来唬人的。难道是唬的太走心，连带着把自己也唬住了？
　　睡吧。
　　革命成功的苗头尚未显现，同志们还需努力。

　　莫楠把“古董”放到一边，准备睡觉。
　　临闭眼前，她特意又翻了翻。最开始的一页上，端端正正写着一个年份。
　　公元1000年。
　　第二页，端端正正写着一行字。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