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南极北 白日无边》大白甩掉兔

3、第三章

　　莫楠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人和自己表白时候的场景。
　　怎么着也要有一个和公园差不多，勉强能算得上安静美好的环境，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孩子，一个准备很久的别出心裁的表白。毕竟是表白啊，女生，尤其是像莫楠这种感情经验不多，基本没什么人对她说过“我喜欢你”的女生，对这种事情看得还是比较重要的。
　　然而。
　　校园里自行车行人来来往往的还挺宽阔的马路上，特别嘈杂，和唯美两个字一点儿边都沾不上的环境，一个莫楠见都没见过的男生，一个听起来就像是敷衍不走心的表白。莫楠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咧着嘴笑得正欢的男生，特别无奈地问了一个问题，“同学你，你叫什么名字？”
　　男生回答道，“纪北。”
　　莫楠小声重复了一遍，“纪北？”
　　姚灿探身过来小声问，“你认识他？”
　　莫楠果断摇头，“不认识。”
　　姚灿，“那人家就和你表白？”
　　莫楠满脸笑容地甩了甩头发，“怎么着没准儿我魅力大他暗恋我许久了呢。”
　　姚灿“啧啧”了一声，转过头去问纪北，“你认识她？哦不，你暗恋她？”
　　纪北挠了挠头，“不，不怎么认识。”
　　姚灿觉得要么就是眼前这个男生的脑子有问题，要不就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你不认识她就表白？来来来那你说个为什么喜欢她的理由。”
　　“啊，这个啊。”纪北又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又酸又老套的话，“感觉像是命中注定。”
　　莫楠站在一边，看着男生略略有点儿发红的耳尖，在心里按着很多言情小说的套路问了自己一句，你有没有怦然心动一见钟情的感觉。
　　一秒，两秒，三秒。
　　心跳四平八稳，也没有突然就觉得这个男生，哦现在知道了他的名字，也没有突然就觉得纪北帅出了新境界帅的让她觉得眼前一亮。纪北还在认真的向姚灿解释为什么他觉得莫楠是他的命中注定，“我虽然不太认识她也不太了解她，但是我就一眼看过去就大概能猜出来她是什么样子的人，所以这就叫命中注定啊！”
　　姚灿听得一愣一愣的，莫楠也听的一愣一愣的，"你能猜出来我是什么样子的人？我，是什么样子的人？"
　　聊了这么久，纪北的目光终于稳稳的落在了莫楠的脸上。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碰撞，没有擦出什么意料之外的火花，莫楠只是在纪北的黑色瞳仁里看到了自己小小的脸。纪北很认真地在思考着。
　　“你应该很讨厌在很多人面前说话。”
　　“喜欢发呆，经常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有的时候很大度有的时候又很记仇。”
　　“不喜欢找别人帮忙。”
　　姚灿从纪北说完第一句话以后，看他的眼神就由不信，变成了惊讶，再变成惊愕，最后又变成了完全崇拜。她看了莫楠一眼，后者没什么反应，也有点儿呆，没有表情也没有说话。她又转过来问纪北，“我的妈，你知道的比我还多，你祖上是算命的还是看相的，为什么这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啊。”
　　纪北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说了，命中注定嘛。”
　　他似乎特别偏爱这四个字。
　　莫楠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停留着。
　　不对。
　　好像有点儿熟悉。这个名字好像是在哪里听过。
　　莫楠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搜索。不是最近看过的小说电视剧里的名字，不是她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不是曾经一个部门共事过的人，也不是帮过她忙的人。
　　可是就是觉得很熟悉。
　　大概一分钟之后，莫楠慢慢地问了一个问题。
　　“可能有点不太礼貌啊。可是，你是不是大概一年前失踪过几天的那个纪北。”
　　当时食堂里的寻人启事循环播放了很多遍。莫楠虽然没有认真留意这个人的长相，但是多次听到一个名字，总是觉得很特别。
　　现在想想，那个名字就是纪北。
　　纪北的目光又回到她身上，这一次，特别特别认真地看着她的脸。
　　“嗯，我就是那个纪北。”

　　这座城市的西北边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古玩市场，每个周末开放两天，在市场上能找到具有各个时代风格的瓷器，首饰，书籍什么的。真不真假不假暂且不说，观赏性是很强的，比如摆一个具有宋朝时代风格的瓷瓶在家里就挺好看的。这个市场本来名气不大，但是传言有一次有一个人在这里以极低的价格买走了一个清朝时期的项链，后来无意中得知这条看着很不起眼的项链居然是某个亲王用过的项链，揣着项链上了某档鉴宝节目，经各路专家鉴定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确实是某个亲王用过的真品。从那之后这个古玩市场在N市就渐渐有了名气，周末有事儿没事儿过去转一圈的人也越来越多，谁都愿意去相信下一个幸运儿就是自己。莫楠没事儿的时候也经常去那边逛，但她的主要目的是找有意思的书，或者看着就有历史厚重感的书，买回来摆宿舍书架上，心里特别踏实。
　　于是周日的时候，莫楠在校门口等公交车车，准备去古玩市场。
　　她习惯等车的时候拿手机看看小说。春天清晨的阳光就已经很亮，莫楠的手机屏幕亮度在宿舍里调成了最低度，到外面拿出来相当于黑屏，什么都看不见。她一手半挡着屏幕的一角，一手使劲去屏幕上划拉那个调节亮度的小按钮，头简直就快钻到了屏幕里。
　　狼狈。
　　尴尬。
　　莫楠准备放弃，正准备把锁了屏老老实实等车的时候，身边突然站过来一个人，身高足够把她"埋没"在他所创造出来的阴影里。漆黑一片的屏幕突然间能分辨出了一点点内容，莫楠熟练地把亮度调到了最高。
　　要么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个子高确实有好处。
　　弄好手机以后，她抬头看了看站过来的那个人，那人也正好朝她看了过来。
　　颇为标准的咧嘴露大白牙笑容，一只手摸着脑袋，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莫楠，好巧啊。"
　　又是纪北。
　　莫楠礼貌地还以笑容，"早啊，你这是要去哪儿？"
　　纪北坦然道，"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猝不及防。
　　猝不及防被间接表了个白。
　　莫楠不是情场老手，昨天晚上面对表白之所以那么镇定自若，是因为她一直在脑海里琢磨纪北到底是谁，总觉得自己见过他或者听过他的名字，来不及有什么害羞啊小鹿乱撞的少女情绪。但是今天，此时此刻，毫无防备，难以维持昨天的镇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回话，只能以咳嗽来掩饰尴尬。
　　纪北笑了笑，都不用莫楠问他什么，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主动坦白，"那个，我昨天问了姚灿，她说你今天会去古玩市场，然后我还问了她时间，就过来了......"
　　莫楠，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愣愣的"哦"了一生。
　　纪北看了看她的表情和反应，还好还好没有流露出要赶他走的意思，心放下了大半，说话胆子也稍微大了点儿，"我就想着，既然我都和你表白了，就怎么也得让你看出来我是真的喜欢你嘛。所以，所以我就来了，想陪你一起去。"
　　莫楠，依然在神游天外，不知道脑子里又在想些什么，好像连纪北刚才那番鼓足了勇气才说出来的话都没听进去，"啊？什么？"
　　俗话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纪北的勇气就像个气球，好不容易开始膨胀，膨胀，结果莫楠刚才的那三个字就像一根针，硬生生的地戳爆了这个气球。
　　纪北没勇气再说一次。
　　"没什么，我说我也去古玩市场。"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古玩市场上闲逛。
　　纪北一路上什么都没想，使劲儿琢磨怎么能顺利地和莫楠聊聊天，找了一路都没有找出一个合适的话题。莫楠同样一句话都不说。莫楠这个人，不是自来熟，所以最不喜欢和不熟的人呆在一起，那种尴尬的感觉让她觉得很难受，窒息，因此所谓生活丰富灿烂的大学，她的生活套路也就是上课宿舍自习看书看剧偶尔出去逛个街。曾经加入过学生组织，后来因为真的不喜欢和那么多人一起聚会啊什么的退出了。而且很多事情，如果不是自己很好的朋友作陪，她宁愿自己一个人做也不想找不熟的人搭伴。
　　虽然十二个小时之前，纪北刚刚和她表过白，但他对她来讲依然是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所以表白的结果就是莫楠的婉拒，和纪北坚决的不放弃。莫楠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将来的男朋友，绝对是自己的好朋友演变而来。
　　当然，她之前的经历也就验证过了这个理论，基本符合。
　　所以本来自己一个人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出行，冷不丁跟来个不熟的人，她绝对比纪北那种找不到话题的感觉还难受。
　　莫楠眼神四散飘忽，忽然瞥见了一个小摊上有一本看上去就很破旧的书。书页是深深的土黄色，边缘处被磨的都有点儿毛糙，都不用拿起来感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肯定是不轻拿轻放就一定会散架的"古董"。整个过程中她第一次和主动和纪北说话，叫住了闷着头使劲儿往前走不知道想什么的纪北，"那个，纪北，我要到那边看一下那本书，要一起吗？"
　　终于听到了一句完整的话，纪北觉得自己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要要要，哪里？"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那个小摊边上。老板头发花白，但是整个人看上去却很有精神，莫楠看了他几眼，还真的不好说到底有多大年纪。老板正盯着正前方，定定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莫楠清清嗓子打招呼，"您好。"
　　老板依然保持着目视前方的状态，"喜欢什么，自己挑好拿过来就行。"
　　很难说出这是一种什么声音。
　　很厚重，有着属于长者的稳重，但没有一般老者的嘶哑的感觉。也不完全是厚重，厚重里似乎还有那么些沉重。沧桑？对的，就是这个形容词。一种很平静的沧桑。
　　干这行的，身上没准都有什么故事。比如是哪个历史名人的后代，或者祖上有人盗墓然后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有这种声音都不显得奇怪。莫楠没再想什么，直接去拿自己远远看到的那本像书一样的东西。
　　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那本书。
　　一直盯着前方的老者突然转过了头。
　　一直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的纪北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突然用力拽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同时说了一句话，"不要动它。"
　　纪北抬头看了老者一眼。
　　老者抬头看了纪北一眼。
　　莫楠半蹲在那里，指尖离那本书只有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另一只手被纪北牢牢握在手里，他微微一用力就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老者的目光从纪北脸上又落到那本书上，沉沉地说道，"那本书，不出售。"
　　纪北仍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握着她的手，没有一点点欣喜或是害羞的意思，表情是莫楠看不懂的严肃，"那本书，不要动。"
　　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