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本佳人》墨染霏霏

29、替人承恩

　　墨染此后便安静地站在皇上身后，冷眼看着惠儿如鱼得水地穿梭在贵人们中间，一会儿替皇上布菜，一会儿给皇后斟酒，却总是躲开墨染质问的眼光。其实何须质问，墨染也知道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的一段情，而鲜血淋漓地去挑破旁人的情。爱情战胜了她们之前的友谊，而算计则葬送了墨染的信任。
　　太子几番目光注视都被墨染的低垂的眉挡住，此刻她不愿看到他殷勤的目光，那满满的负罪感像沉甸甸的结满了芭蕉的芭蕉树，阴沉在巨大的芭蕉叶中不见阳光。
　　好不容易捱到宴席罢，岑辛谋注意到墨染的异样，好在落英已经回来，便打发她离开，免得触怒皇上，惹得大家抱怨。
　　墨染想：此刻皇上的旨意怕是早已经飞到“斐翠宫”去了，心仪只怕痛苦得紧。
　　待她打开“斐翠宫”虚掩的门，闻到一股让人饥肠辘辘的香味才发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心仪依旧像平常那样清冷地坐在寝殿里自己喝着酒。桌上摆了几盘十分精致的吃食，本就过了晚膳时辰，墨染正要行礼。
　　“起来吧！”还没等她屈膝，美人一笑，“来陪我喝一杯。”
　　正好！墨染二话不说便坐到她身边去。正好紫馨对面有一张板凳、一个酒杯、一双筷子。
　　自己斟满酒，酒香扑鼻。
　　“这是玫瑰醉。”她道，“你一定爱喝。”
　　她在唇边抿了一口，果然唇齿留香，绵软得紧。“当真是好酒。心仪——”墨染一口热辣的酒入喉，却不知说什么好，忍不住又是一口，脑门有些发热，空腹喝了两口就有些上头。
　　心仪叹了一口气，看着暮气沉沉的天空随口吟道：“怅落天涯两茫茫，深知路长情亦长。回首花间起梦处，谁家陌上少年郎。”吟罢，久久不言。
　　几口玫瑰醉下肚，舌头虽然打结，有些话却是脱口而出：“心仪若是仍爱慕着太子，也并不是没有机会的。”
　　心仪红着眼看着她，眼神直逼过来：“我还有机会么？我是皇上的女人，还是他的妹子，明天——明天就要成为皇上真正的女人。”她原本清脆的嗓音蓦然有些嘶哑，带着无法言说的绝望。
　　墨染捉住她的手：“心仪，我们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喜欢谁，不喜欢谁——”墨染一手拍着自己的心，“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心仪，你的幸福不要系于容熙身上，他配不上你。真的——”墨染重重地点头，差点将头碰到了桌子上。
　　心仪仿佛不愿从那旖旎的梦中醒来，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极薄的雾气，氤氲着恍若温泉之境道：“墨染，你可知道。从五岁时起，我便喜欢上了他，他也待我极好。他的那些姐姐、表妹都欺负我，不和我玩儿，只有他和容德肯陪我。九岁那年冬天，我被晁芳表妹推进池塘，是他跳进刺骨的水里将我救起来，自己却生了一场大病。十三岁的时候，他说将我送到晁家庄子里一年，再以晁家小姐的身份嫁给他。我知道，他的身份晁家是高攀不上的，不过就算是个妾，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谁知，没有等到他的提亲，却等来了他成为太子的消息。后来，我娘说为了他不被人说闲话，要送我到宫里做皇上的女人——我想死，差点就死了。可一想到他也在这寂寞的深宫中煎熬，我就忍不住想进来陪他。墨染，我以后都没有资格陪他了。你替我陪他好不好？”心仪依偎在她的身边，像一个婴儿一般。
　　墨染觉得酒意越发上头了，晕晕的。
　　“心仪，你一定很恨他，也很爱他。”
　　“爱不能爱，恨不会恨，你懂吗？”她的眉头蹙在一起，映射出她纠结的心。
　　她苦笑道：“我一日日熬着，总想着有一日会将他忘记，可是三年过去了，一点点都没有。我便更加知道，无论在宫外的庄子里，还是在宫里，我都是为他而活……”
　　……
　　墨染的头越发重了，终于撑不住，沉沉睡去。梦里交叠着许多影子，依稀有侍卫走动，感觉好像被搬到了什么房间。又过了许久，仿佛被塞进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依旧人事不省。
　　待她醒来，奋力睁开眼睛，只看到模模糊糊的红烛的影子。依稀辨出这不是她的房间：难道我在“斐翠宫”睡下了？
　　墨染挣扎着正要起来，头痛欲裂，她扶额使劲揉捏太阳穴。忽然一个男人声音传来：“你要去哪里？”
　　差点没把墨染吓得从床上滚下去！她转动并不灵活的脖子睁着惺忪的双眼模模糊糊地看见旁边还睡着一个男人。
　　“啊！——”
　　她后知后觉的尖叫声传出后，就有一个太监冲了进来：“皇上，出了什么事？”
　　皇上！？
　　“无事，出去吧，把外面那些人的嘴给堵上。”皇上简短两句将太监打发出去。
　　墨染看了看自己，发现虽然睡在龙床上，可穿着还算齐整，身体的感觉也没有什么不同，稍稍放心。
　　“怎么？小丫头不认识朕啦？”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皇上，还是在床上！
　　“皇上。”她怯怯道，“我怎么会？”恍然间，都忘了自称奴婢。
　　“朕也不知道，王贺本是去抬晁美人，谁知却抬了你这么个丫头过来。还喝得醉醺醺的，幸而朕认出是你。朕还在纳闷儿，你怎么会在晁美人的寝殿里？”
　　王贺是内务府专管皇上这档子事的太监。
　　还好，还好。墨染的心如落石归位。
　　“奴婢，奴婢本来和晁美人在殿里喝酒来着，不想喝多了不知怎么的就——”她正要下床跪下磕头，被皇上一把拉住：“天还没亮，你就这样出去会让人起疑。等下朕让王贺依旧用辇轿送你回去，人人都知道是晁美人被朕宠幸，也省得人多口杂。”
　　“皇上圣明。”
　　她依旧躺回到皇上身边，虽然故意离得远，可一个半百的老男人躺在身边，怎么躺心里都是别扭的。
　　“放心，小丫头。朕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他虽然这样说，墨染仍是捱着难受得很，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好容易到了寅时三刻，王贺进来。皇上吩咐道：“你将她送回去，在‘彤史’上记下晁美人承幸。另外把斐翠宫昨天发生的事一件件事无巨细查个清楚，全数向朕报告。”
　　墨染被送到皇上身边的乌龙就算如此盖过，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在辇轿的“吱嘎”声中，墨染被送出来，躲在暗处的任萍萝在第一抹晨曦中忽然看到辇轿的纱窗吹起的一角现出墨染的脸，先是一愣，随后嘴角一丝浅笑，如释重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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