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未远之苒苒芳华》薛北溟

5、初遇如故

　　“姑娘，又见面了。”
　　那人坐起身，对她打招呼，语气闲适，神色自然，全没有浑身湿透的狼狈。
　　“是啊，又见面了。”
　　荀苒回以一笑，这人正是之前在客栈遇到的那位清冷男子。
　　“小姐！你没事吧？”
　　车夫大叔此刻已赶了过来，满脸关切问道。
　　“我没事。”
　　她的雨衣兜帽已经滑下，全身湿透，此刻也无暇顾及，她必须赶快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
　　那小女孩虽一直被她护着，却还是溺了水，此时昏迷不醒。
　　荀苒放平她，开始做急救处理，腹部按压、人工呼吸，所有的动作她做起来行云流水，胸有成竹。
　　片刻之后，那个孩子便在一旁两人惊奇的目光中悠悠转醒。
　　荀苒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小孩子泪眼汪汪的样子，安抚地对她笑笑。
　　“别怕，已经没事了。”
　　转而又对车夫道：“大叔，麻烦你将她抱去那边，和她奶奶在一起吧。”
　　“是。”
　　车夫上前，抱着小孩子走了。
　　荀苒这才得空向坡下望去。
　　雨还在继续，借着雷光和水光可以隐隐看见，挟着泥石的洪水已经将整个小村淹没了，整个河道比原来加宽了一倍，水位高涨，民房只余一点点房顶，不远处那些村民聚在一处，不知道有没有人员伤亡。
　　荀苒收回目光，看向刚才救她的人，他依旧坐在山坡上，也望着山下河流不语。
　　“刚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荀苒向他拱手行礼。
　　“在下应该感谢姑娘才是，若非姑娘的良药，在下也没有机会在此了。”
　　那人微微笑了一下。
　　“那公子如今伤势可好些了吗？”
　　“尚可。”
　　“如此便好。”
　　荀苒又望了望那些村民，再向那人道：“若公子无碍的话，我暂时便不相陪了，要去那里看一下。”
　　“姑娘请便。”
　　那人亦礼貌颔首。
　　荀苒起身向村民聚集处走去，她要去看看有没有人受伤。
　　雨虽还下着，但已小了很多，天色蒙蒙地发亮。
　　这场山洪虽规模不算太大，但也足够把这个小山村全部淹掉了，有一位老人不幸丧生，三人不知所踪，很多村民不同程度地受了点伤，全部房屋被淹，这样的结果对于这个小村庄来说，损失无疑是巨大的。
　　天亮了，所有人都站在山坡上看着被淹的家园默默无言。
　　荀苒看着周围一百多人，疑问再次浮上心头，为什么这个村子没有一个壮年男子呢？
　　“爷爷，就是这位姐姐，是她来告知我们的，她救了好多人，救花妞妞时还差点儿被水冲走。”
　　一道沙哑至极的声音引得荀苒回神，就看见她救的那个小男孩扶着一位年迈的老人来到她面前。
　　“姑娘，我是本村里正，我代全村老小多谢姑娘的救命大恩。”
　　老人说着就要给荀苒下跪，荀苒赶忙扶住。
　　“老人家，使不得。”
　　“不，若非姑娘，我雨花村此时已不复存于世了。”
　　老人神色悲痛，老泪纵横。
　　“老人家，晚辈力薄，未能多做什么，这几位公子也多有从中相助，若非他们，晚辈也可能没机会站在这里了。”
　　荀苒有意把话题引到那位公子身上，她直觉那人有些来历，想让他帮助这些村民。
　　“啊？对，这几位公子，原来你们在这里，多谢诸位的救命大恩。”
　　老者说着又要行大礼。
　　那公子扶住老人：“里正请起。”
　　荀苒感觉那男子刚才似看了她一眼，抬眸间却只见他与老人正在如常谈话：
　　“请问里正，这村里的年轻人都到哪里去了？”
　　“哦，他们都帮县丞伐木去了。”
　　“伐木？”
　　“对，官家要东山的楠木，都去伐木了，唉，不提也罢。”
　　里正好似不愿多说此事，摇摇手，走开了两步，把目光投向坡下，长叹一声，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一片悲戚。
　　雨滴慢慢停歇了，天彻底亮了。
　　荀苒一一看过那些村民，姑娘山花般的微笑消失了，孩子纯真的笑靥不见了，老人慈祥的淡笑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双无望哀伤的眼睛。
　　不忍再看，她抬步走向里正，不管她曾遭遇过什么，在灾难面前，她终究做不到冷心冷情。
　　接下来，救人、疗伤、寻食材、熬汤药，荀苒和那些村民们一起忙碌着，她前世的所学所遇在这里有了一些用武之地，在她的建议和帮助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好不容易她能歇口气，刚站定，之前叫喊的那个小男孩儿端着一碗清水吧嗒吧嗒地向她跑过来，她紧走两步扶住他。
　　男孩子沙哑着嗓子对她说：“姐姐你喝碗水吧。”
　　她接过，想起来刚才熬的汤药有能治嗓子的，就顺手拿了一碗递给小男孩儿，那孩子见状立马皱起一张小脸。
　　她故作严肃地指指男孩儿的嗓子，她已经累到有点儿不想说话了，此时能不说就不说吧。
　　看那孩子喝完药又把清水还给他解解苦涩，荀苒便放他去玩了。
　　她刚才一直觉得有一道视线望着他们，此刻抬头寻找，却意外看见了救过她的那青年男子正坐在树下，身姿似乎有些僵硬。
　　“你怎么了？”她上前问道。
　　那男子转过头，面上依旧清冷如竹，他望了一眼荀苒，缓缓道：
　　“在下无事，姑娘忙碌许久，歇息一下吧……”
　　未等他说完，荀苒径自搭了他的腕脉，因为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不好，一探之下，果然时而紊乱时而低弱。
　　“你…..没有服那瓶药吗？”
　　她望着他问道。
　　可是男子却没有回答她，只是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眼神似有些游离。
　　这人难道神志不在线？！
　　荀苒望着他的神态心中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看他也没有打算回答自己问题的样子，她只好转身对不远处喊道：“喂，那个叫千城的，对！就是你，跑步过来！”
　　正在生火的千城听见召唤，立刻赶了过来，到了近前，便向荀苒行一礼：“姑娘唤千城何事？”
　　“他怎么了？”
　　荀苒指指他们主子。
　　“呃？”
　　千城疑惑地打量着自家主子，除了脸色比原来苍白点，并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他坐下后站起来过吗？”
　　荀苒见他答不出又从另外的角度问。
　　千城微愣，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神色变得不敢置信：
　　“爷，难道？”
　　接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千城该死！若不是千城，爷也不必受这等苦，千城该死……”
　　另两个人见状也跑过来跟着跪下请罪。
　　一时场面很有些热闹，一些村民都在向这里探头观望。
　　荀苒前世虽受过古装剧荼毒，但仍觉眼前跪了一地的场景有些刺眼，她转过头，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吧？你若是真的愧疚，就赶快去准备热水和盐水吧。不然一会儿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他啦！”
　　千城闻言猛然抬头，望向自家主子，那眼神中的愧疚和痛楚竟让荀苒有些吃惊，这要有多么忠诚才能如此感同身受！
　　男子垂眸。
　　“千城起来，照这位姑娘说的去做吧。”
　　千城得了准立刻起身，和另两人下去准备了。
　　荀苒看看天光，快得话应该能够赶在天黑前把他体内的乌星蛊取出来，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姑娘。这么说，姑娘打算帮在下了？”
　　男子望着她道。
　　“可能吧，要看你接不接受帮你的条件了。”
　　荀苒收回远望的视线，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在男子看来有些无所谓。
　　“哦？什么条件？”
　　“你要帮他们。”
　　荀苒向旁边跨出一步，露出身后的场景。
　　一片狼藉的村庄和一众无助的村民。
　　男子望了一眼，收回目光又看向她，眼神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姑娘不是已经在帮了吗？”
　　“我帮的只是一时，你要帮的是一世。”
　　“姑娘这么肯定在下做得到？”
　　“你做不到吗？那就不用麻烦了，再会。”
　　荀苒说着转身欲走。
　　“等一下。”
　　荀苒回身看着他，用眼神询问。
　　“姑娘忘了吗？早上的事，难道姑娘不打算回报吗？”
　　荀苒瞬间明白他是说早上他救了她这件事。
　　“哦，那个啊…..又不是我求你救的。”
　　荀苒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理直气壮。
　　她最擅长的不就是淡漠吗？这人居然跟她谈条件。
　　男子闻言讶然一瞬，却再也不言语，只是定定地望着荀苒。
　　荀苒站着未动，坦然地接受他的犀利目光，心下想着：希望他身上的贵气不是装出来的，若真是个有权势的人就好了，能答应帮这偏僻的小山村重建起来就好。
　　就在荀苒被看得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男子忽然开口了。
　　“好，在下会试着去做一做。”
　　“我替这些乡亲谢谢你。”
　　荀苒向他郑重施了一礼。
　　“不必客气。在下元辰，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荀苒。”
　　“寻寻春月梦，苒苒桃花晓。”
　　他低念了两句诗，抬眸望向她，展颜一笑。
　　“好名字！荀苒姑娘，幸会。”
　　“幸会。”
　　荀苒点点头，然后便回转身去做各种准备。
　　果然高冷的人笑起来就无人能敌，刚才那个笑似冰融雪消、煦风回暖，让她都不由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