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车》隐性选择

27、勇气

　　牌没有打上几局，人又做着别的事情散开了。

　　陈晗搬个椅子坐到陆昱旁边去看他钓鱼，桶里已经有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钓起来的，还不小。
　　水面非常静，一点波澜也没有，像一面镜子，青青的镜子，过去的事情是镜中的影，那么虚幻，那么辽远。
　　水边的树绿得漫到湖里，又被阳光冲淡。陈晗见陆昱眯着眼睛，去拿了顶帽子戴在他头上，自己坐在他的影子里躲避刺眼的阳光。

　　突然间，鱼漂动了，陈晗激动地站起来，陆昱找准了时机，迅速地收线，手里感觉到份量不重，拉起来一看，只是条小鱼，他把鱼钩取出来，手一松，放掉，对着陈晗说，“现在水温高，鱼潜在深处，不好钓，让我爸来随便守着吧。”，陈晗笑笑，“别钓了，过去吃点东西。”

　　五六点，一家人收拾东西回家，开始准备晚饭，陈晗到厨房里帮忙。

　　以前她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喜欢做饭，只是有的时候心血来潮，会给妈妈打个下手，或者吃饭的时候，某道菜缺了什么味，她吃得不高兴，就要把它调到满意。

　　看人做菜有自它的乐趣，麻利的手法，熟练的刀工，对油盐酱醋自信的掌控，让人看着觉得心里舒坦，自己做菜也自有它的乐趣，各种食物可以任你发挥，任你想象，最精彩的就是出炉的一刻，香气腾腾，用筷子夹上一点试味，总有惊喜。

　　陆昱妈妈很会做菜，每个妈妈都有自己的一套烹饪哲学，融入了全家常年以来磨合出的独特审美。一日三餐，是生活里的一种趣味。

　　陈晗心里高兴起来，在饭桌上话也多了，吃完之后回过神来，才觉得有点害羞。陆昱妈妈摸摸她的背，说，“以后常和陆昱一起回来。”，陈晗点点头。
　　今天一整天嘴就没停过，一直在吃，陈晗肚子撑的不行，走出门到院子里的藤椅上躺着。

　　她觉得真好，人活到可以安于自己的一小方天地的年纪，内心有足以另心灵快乐的东西，就这么与世无争的生活，也挺好。
　　她空荡荡的心里，多了一点对这种生活的向往，一种放在远处，还不着急去实现的向往，慢慢沉淀下来了。

　　明天就要走，陈晗有点不舍，虽然很累，但是久久地不能入睡，困意会传染，失眠好像也会传染，陆昱一样无眠，两个人干脆起来，到客厅里放电影，声音开得很小，像催眠曲一样柔和，结果一齐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陆昱爸爸六点钟起床，走到客厅泡茶，看见两个人，吓了一跳，他轻轻把陆昱叫醒，让他抱陈晗回房间去睡。
　　刚把陈晗抱起来，她就醒了，不想再睡，刚好把今天拉长一点。

　　两个人洗漱完，陆昱去陪他爸爸下棋，陈晗坐在一边看着，小时候爸爸也教过她几次，她嫌麻烦，又坐不住，什么也没学会，现在却突然有闲心好好看看了。

　　到了九点，人都陆陆续续起来了，先随便吃点粽子垫着肚子。
　　中午吃完饭，陆昱小姨一家人走了，临走前嘱咐陆昱带陈晗到家里去玩。
　　人一下子少了四个，别墅里突然有点冷清，陆昱和他爸爸到院子里去打理疯长的杂草，陈晗和陆昱妈妈坐在客厅里剥豌豆，打发时间一样地聊天，
　　“你们俩平时好好吃饭吗？”
　　“嗯，我每天都会做饭。”
　　“那可不行，做着做着做成习惯，就变成你的本分了。陆昱什么也不干？”
　　“他洗碗，因为我不喜欢洗碗，他又不会做饭，所以他只好洗碗。”
　　“这还差不多，家务活要商量好了，你我分担着干，千万不能觉得全是女人的责任……陈晗，阿姨问问你，你们考虑过下一步怎么走吗？”

　　再怎么开明的父母依然会为儿女的未来揪心，陈晗知道迟早要面对这个问题，但她自己想来想去也没有个答案，她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那个恰当的时机。

　　她犹豫着，“阿姨，我不知道我们现在该不该结婚……”

　　“不，不是结不结婚的问题，我是说，你们考虑过你们的未来么？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你们两个人组成的未来，可能以后人生里的每一个决定都要照顾到对方，每一段路都要一起走下去，这些事情很难，甚至我和陆昱爸爸一直到现在也还在摸索，两个人在一起不仅仅是住在一起，结婚，生子那么简单，也不是靠着爱情和一时的冲动就能撑一辈子，爱情从舞台上退场了，接下来要靠什么去维系，两个人的志趣，性格，和对人生的态度都很重要……”

　　“陈晗，阿姨知道你遭遇的那些事情，也能理解你那四年以来对生活的放弃，但是现在，既然你们想要在一起，你就要问问你自己，你有没有那个信心，和那个勇气，去重新接受这个世界，不管它是好的，还是坏的。陆昱又有没有那个耐心，去等待你，安抚你，这些，才是真正的问题。”

　　陆昱妈妈的话直直往她心上敲，陈晗的心里颤抖着，那些不安和不确定却被理清楚了，她远远地向陆昱在庭院里忙碌的身影眺望，淡淡地说，“有的，我们有的。”

　　吃晚饭之前，陈晗接到丁一桐打来的电话，她急冲冲问她，“怎么样啊，你也不打电话给我汇报一下情况，他爸妈欺负你没有啊？”，“没有欺负我，对我特别好。”，“真的？那就好，你们今晚回来吗？”，“嗯，吃完晚饭。”，丁一桐自顾自在那边笑开，陈晗问她怎么了，她说，“我特别为你高兴，真的，特别高兴。”，陈晗听了，心头让她惹得一酸，眼泪差点掉出来，“谢谢你，一桐，谢谢你这么有耐心，陪我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