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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黄粱一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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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交车的路上,陈晗从包里掏出手机放歌,指尖一触,歌声马上跟着流淌出来,这前奏,不管隔多久,听到了,还是心头一颤。
那男声在唱,
“你说你不能忘记过往,总是有些心里解不开的苦。
就算是生命的窄门里走了一回,抬头依旧漫天的雾………
我不明白像我这样脆弱的要求,到底有什么难,
又不是夜莺渴望艳阳天里,与池水的锦鲤去求爱………”
歌声仿佛一路背负了辎重,迢迢而来,讲述着风尘仆仆,怨叹着生之凄凉。
她恍然失笑,以往歌里有情,人无情,竟然能把悲哀当作一种沉重的消遣。
陈晗无意再去吃饭,径自回家,却发现睡意和食欲一起失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索性起来,走到客厅一角,低矮的供桌前坐下。
桌子的另外三边,都紧贴着墙壁,好像自成了一方天地。
木桌上,三盒骨灰齐齐地放着,陈晗在旁边点一支线香,又从抽屉里取出布来,挨个细细地擦拭,擦完伏倒在桌上,眼皮的翕动在线香幽迷气味的缭绕下逐渐缓慢,就这样睡着了。
这夜,陈晗梦见,春节前夕,一家人去附近爬山,奶奶刚出了门,又想起要拿水壶,扶着腰折反回去,她无奈,吊在妈妈身上,咿咿呀呀地怪叫,爸爸站在旁边看,笑意昂然。
年关将近,小路上人迹罕至,陈晗戴着鸭舌帽,走在最前面蹦蹦跳跳,不时听见妈妈在后面喊:“帽子戴高一点,别老往地上看。”她不耐烦,加快了速度往前面走,不知在同谁竞赛,依旧不把视线放远,拐过一个弯,突然一个男人撞进她帽檐下低矮视野里,吓得她怔在原地,擦肩过去之后,回头看见妈妈喘着粗气跑过来,轻拍她的背,问她:“吓到没有啊?”
吓到没有?吓到没有?......
陈晗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抬头看着面前的三个骨灰盒,仍然是它长久以来的模样,这黄粱一梦,印在她惺忪的眼里,像一个讽刺。
她回床上接着睡,睡到太阳高照,有人开锁,从门外进来,一小束光也趁机跟着溜进来,空气里的粉尘,一时间无处遁形,挨挨挤挤地浮动在阳光里。
陈晗醒了,走到客厅,看见丁一桐提着一袋子东西,在门口换鞋。
丁一桐抬眼,客厅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昏暗之中,陈晗趴在了沙发上,双臂垫着下巴望她,几缕头发从腰上滑落,坠到地上,弯出漂亮的弧度。
她叹气,走过去把窗帘拉开一半,又到冰箱面前,放进买来的东西,理好之后,关上门走出来,还是刚才的那片昏暗,窗帘又被拉上了。
她走到陈晗身边,把散落的头发顺起来放回去,又在她腰侧坐下,背对她,
“我们去爬山吧,怀山公园的桃花开了。”
陈晗像是没有听见,慢慢坐起来,靠在她的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她,
“我饿了,吃饭吧。”
说完,收腿从沙发上下来,光着脚走到厨房去。
两碗面很快端出来,两人对坐,一言不发地吃面。
丁一桐突然想到什么,救场一般地,
“李逸这几天在联系同学聚会,高三那个班,找不到你,来问我了。”
陈晗的筷子停在嘴边,抬头看她,
“我说我也很久没联系了,等我找找看。”,想了一会,丁一桐又说:“你大二退学的事,他们应该都知道了。”
陈晗把面吸进去,声音咬碎在嘴里,“你回他说你也找不到吧。”
丁一桐愣了一秒,回答说好。
临走前,丁一桐站在玄关处穿鞋,陈晗站在她旁边把发尾一圈一圈绕在食指上,又忽地松开。
她穿好鞋,手已经搭在门把上,又转回来,拉住陈晗的手,语气里带了一点恳求,她说:“跟我出去走走吧,也把头发剪短一点,留得太长了。”
陈晗的手指上恰好散开一缕头发,挣扎了一下,落回原地。她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回答她:“一桐,我该去接车了,改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