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车》隐性选择

19、赴宴

　　他说完，像是犯了低级的错误一般，自嘲地轻笑一声。陈晗不可能会答应的，他心里知道，很清楚。

　　这些天以来，他们很快乐，只要今天不要明天地追寻着快乐，仿佛下了倾盆大雨，打了伞，却还是遮不住，沉重的雨点从四面八方杀来，干脆扔了伞，淋个痛快。
　　陈晗从一个人的孤岛搬到了两个人的孤岛里来，报复性的不计后果地娱乐着自己。但天堂的火和地狱的火本来是一种颜色，处在快乐的最深处，人反而麻木，昏沉沉地不着地，心里空得充满了气，载起他们在天上飘。

　　陆昱心里明白，却没有勇气去点破，陈晗原来不要他救她起来，她只是奋力地扑腾，无意间拉着他一起往下沉。

　　他看着她，陈晗果然静得像一潭死水，他戳了她一针，放干了她的气，于是她缓缓地瘪了下去。
　　可惜了一桌子菜，也被冲去了颜色和香气，呆呆放在那里，不知道何去何从。

　　陈晗和陆昱一人窝在沙发的一角，灯也不开，沉默地吸烟，只有两点火星，慢慢向嘴边吞噬。

　　陈晗掀灭了手里的烟，喃喃地开口，字句离散在黑暗里不知向谁飘去，“陆昱，我害怕……真的对不起……我还是在害怕……”，她感到难以启齿，自己要自生自灭时不觉得惭愧，可有人来牵她，她也搭住了，却还在原地打转时，她感到了羞愧。
　　她想把被她放弃了的人生，再重新找回来，找来找去，它却在同她闹脾气，躲在了角落里，不肯出来。
　　她以为只要一步步地怎么走也总是会走出去，可惜她呆惯了的黑暗是另一种黑暗，她惧怕的光明也是另一种光明，她完全迷了路，不知道出口到底在哪里。
　　又或许，再糟一点，她根本也不想走出去。她只是骗自己安心，有了一个目的，但根本也不想真的实现这个目的。

　　陈晗慌张起来，蜷着身体，恐惧使她的泪也零星。

　　陆昱在烟雾里冷静下来，他放不开，放不开就只有继续。
　　人选择的其实就是人心里想要的，无论这个选择伴随着什么。遗憾，只是一句空谈，没有什么遗憾，该得到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他摸索着牵住陈晗的手，溘然间几乎像是在跨越生和死的距离，言语已是多余，只剩两颗心砰砰地响。

　　第二天晚上陈晗在加油的时候，丁一桐给她发了短信，说同学聚会在这周六，她四五点会来找她，和他们一起去。陈晗回她说还没有告诉陆昱她要去，丁一桐不以为意地叫她找机会说一声。

　　拖到了周六，她在等他提起，但陆昱没有，他知道这样的场合会让她为难，她没有必要赴这个局，接受这些可有可无的挂念。他只说今晚有饭局，呆会就要出门，陈晗点头，还是没有开口。
　　终于到了丁一桐快要到达的时间，陈晗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也不去给自己做饭，陆昱奇怪，走进房间来问她，“是不是累了？我帮你打电话请个假吧。”，陈晗不说话，只是专注地梳完头发，又顺手挽起来，长发温顺地绕成一个结趴在她的后脑上。

　　她站起来，把衣柜拉开，对着陆昱说：“来帮我挑件衣服，我也有个饭局要赴。”

　　他心里明白过来，丁一桐大概早就告诉她了。

　　衣柜里新添了几件陈晗陪丁一桐去逛街时硬是被丁一桐劝着买下的裙子，但好歹也还是她惯穿的素净的颜色。
　　陆昱只觉得看着舒服，挑出了一条月白色的短裙，陈晗换上，走起路来有影影绰绰的美。

　　她很久没有穿得这么正式，难免畏缩，一只手垂在裙摆边揪住一点不松开，陆昱揽住她的腰，让她站直，说着，“怕什么，我上次已经见过了，待会儿在场的女士一个都没你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