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长相思》安寒sunny

5、奈何桥上长相思5

　　结束工作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跑到幻地中，一个一个墟洞的找，不知道在闯第几个墟洞时，黑无常突然拉住我，他眉头微拧。
　　我转身，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期望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我说：“白无常他去哪里了”
　　他走了两步，自顾自的说起我离开地府之后发生的事，目光里找不到焦点。
　　原来在我逃离地府的那一刻，一群妖魔在蠢蠢欲动，趁白无常关门之际，妖魔群冲而上，白无常最终倒在地上。

　　阎王知道后，派鬼兵去人间逮捕出逃的鬼魂，而白无常因私自打开鬼门，放出恶魂危害人间，最终在诛魂台被烈火焚烧至灰飞烟灭。
　　一时之间，我无法呼吸，胸口钝痛，我瞬间瘫软在地，原来我那时的疼痛便是他焚烧之痛。不，不会这样的，我不相信。
　　冥冥之中，我获得了一股力量。
　　月光微凉。
　　我冲到判官面前，像我第一次为林晨一样，我怒然地问他：“白无常在哪里”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脸上。
　　判官不动声色，瞬间，鬼兵将我摔了出去。
　　黑无常将我扶起，用眼神示意我不要乱来。
　　我落寞的转身，踉跄的飘到幻地中，没有工作。
　　这个幻地，到处都有白无常的影子，这个最大的墟洞，我和白无常一起进去过；这片飘渺的幻象，我和白无常一起穿过；这个长着果子的墟洞，我和白无常一起摘过。
　　我飘进墟洞，蹲在藤蔓面前，如一个累极了的小兽，安然地睡着了。
　　我在梦里看见了白无常，他朝我招招手，笑脸盈盈。我伸手想要摩挲他的脸，他却离我远去。
　　时光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墟洞的果子被我摘的一颗不剩。
　　奈何桥的工作我不管了，什么轮回，什么生死，在我眼里，不过只是一飘而过的白云。
　　上天对我太残忍了，在人间让我失去林晨，在地狱又让我失去白无常，我恨它。
　　黑无常如一阵风出现在我面前，他看了看我，目光里潜伏着悲悯，他说：“去找轮回司主吧，你会知道答案的。”
　　我抬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轮回司主看见我，一副了然的面容，似乎预料到我的到来。
　　他把我带到三生石面前，随手一挥，叹了口气，飘然而去。
　　我盯着眼前的三生石，面无表情。三生石上开始涌现一幕幕幻象，我的脑海里像是掠过一道闪电，那些有关前世的记忆兀的在瞬间打开。原来我的前世是一只白狐。
　　在人间修炼了千年的我终化为人形，为了方便捕食，我常以白狐的身子在林中捕食，在一次捕食中，我无意中被人类的捕狐器夹住了脚，鲜血直流，在我想要施法折断脚的时候，一个路过的书生将我解救出来，他坐在树下，将我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我的雪白的狐毛，眼神那么心疼。
　　书生将我带回了家，在他悉心的照料下，我的伤慢慢的恢复了。渐渐的，我开始喜欢上了这里，四面环竹，碧树云天。闲暇时，书生经常带我去竹林里玩，我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
　　每当春分时节的时候，竹林里会长出许多竹笋，个头些许的大，某次看到书生认真的拔着竹笋，我也来了兴致，抓住一个竹笋就使劲揪了起来，犹如拔萝卜，不料揪了个空，笨笨的摔了一个大跟斗，书生看了看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角轻轻的笑。
　　秋冬时，书生担心我冷，空闲之际给我做了一个小屋，碎碎的细草，软软的棉布，那大概是我这辈子睡的最舒适的地方。
　　春去秋来，我渐渐的爱上了书生，在竹林散步时，我化作人形，华丽丽的站在他面前，不料书生一脸惊愕，瞬间晕了过去。
　　如果我不在书生面前展现人形，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白狐原来是一个妩媚纤弱的女子。
　　书生醒来的那一刻，我吻上了他，他没有做任何表情，只是轻轻的揉着我长长的发丝，末了，他把我揽入怀中，目光温和，说，记得第一次把你带回家的时候，你就把我家乱七八糟的，最后找到你想要惩罚你的时候，看见你无辜的看着我，我的心便软了下来，那个时候便感觉你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白狐。
　　我摩挲着他的脸颊，柔和地笑。末了，我们相互依偎在一起，很久很久。
　　后来，书生给我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小梦，他说，梦是一个迷离而美好的字眼，一缕轻烟，一帘幽梦。他很喜欢。
　　在时光的推移下，那些我曾经憧憬的美好画面，到如今已一一逐渐演变出来，我们过上了牛郎织女般的生活。
　　书生常带我上山游玩，他是一个寄情山水之人，而我，本身就在树林里长大，自然也钟情于山水之间。
　　而在某一天，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群村民举着火把冲进我们的院子里，说我是妖孽，说我迷惑书生，扬言要放火烧死我们，原来他们在竹林看见过我化身人形。在他们嘈杂的咒骂声中，我一气之下，将他们全部杀灭。
　　书生因为这个很久都没有和我说过话，我站在他面前，他绕道而走，我抱住他，他掰开我的手，一无往日的温柔。
　　我心痛欲裂。
　　最后，他垂眸，说：“人妖殊途，妖始终是妖，你我有缘无分。”
　　我跪在他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发誓从此若杀一人，我便自诛而尽。
　　最终书生微闭双眼，缓缓点头。
　　很快，我们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如影随形。
　　书生最喜欢冬天，他说冬天的雪能洗涤人的心灵，在某些时刻给人一种无限美好的感觉。我笑他书生意气。
　　书生在房前堆了一个雪人，大雪纷飞下，他笑靥如花。
　　如果可以，我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只为那个雪中的翩翩少年。
　　而命运最捉弄人，在我上山采药给书生治病的那天，一群村民拿着火把冲进了院子，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书生已经奄奄一息。
　　我抱着书生的身体，脸贴在他的额头上，泫然泪下。
　　上天总是这么绝情，给多了人美好的东西，在人已经完全习惯了它的存在时，又全部撤走。
　　我仰天狰狞着脸，人脸和狐脸高速反复的变换着，我撕裂的吼着这个无情的世界，换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冷冷的回声。
　　我忽然想到了千年狐王，心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肯定，对，他可以救书生，他一定可以救书生！
　　我立刻上山，在无数次焦急和迫切的寻找下，我终于找到传说中的狐王，而救书生的条件是三百颗人心，我默闭双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一天，书生终于醒过来，我握着他刚刚回温的手，破涕而笑。他用手拂去我脸颊上的泪，笑，温柔地说：“梦，我现在不是醒来了吗？”
　　我用手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脸颊，目光聚集在他的脸上，好像这一切都要离我而去一样，
　　书生握住我的手，把我揽进怀里，唇角微微勾起。
　　在我们一竹一木的搭建下，房舍又重归如初。
　　门前阳光明媚，风景却黯淡了许多。
　　然而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在一群村民的愤懑的谴责下，最终他还是将利器刺进我的身体，毫无犹豫。
　　原来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
　　朦胧中，我听见一个声音，那么苍白无力，他说，对不起，小梦。
　　我摩挲着他的脸颊，轻笑着闭上了眼睛。
　　三生石上的画面瞬间关闭，而那个我一直深爱着的书生，便是白无常。
　　这一切如一把巨剑穿过我的身体，须臾之间，身体的某个角落剧烈的疼痛起来。
　　“不，这不是真的。”
　　我生生地看着三生石，使劲地摇头。
　　遽然间，黑无常飘到我身边，面无表情。
　　他张了张嘴，目光在三生石上，说：“孟婆的前世是一只蛇精，在人间害过无数人，本该打入十八层地狱，地藏王菩萨念她一心悔过，让她潜心修炼三千年，方可轮回成人。”
　　他把目光移向我，表情僵硬，说：“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轮回成人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我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一切一定是一场梦，梦里我梦见了自己的前世，还听见了一些荒唐的说辞。蓦然间，我朝三生石上撞上去，试图让自己清醒，然而，又是一阵疼痛。
　　他似乎不在意我的答复，挥下袖子，目光在顷刻间变得深沉，他说：“万事皆因果，你在人间残害了数百条人命，在地府本该打入十八层地狱，是白无常找到轮回司主，轮回司主答应白无常用三千年的时光来赎你的罪，换你一次轮回成人的机会。”
　　我如一个瞬间失去双腿的小兽，一下瘫在地上。
　　黑无常将目光转向我，略带笑意，说：“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放下执念，潜心修炼等待轮回，一个人能用千年黑暗阴沉的光阴来换取另一个人一世的阳光，实在不易，他宁愿把所有的痛苦都藏在心底，也不愿看到你伤心，包括你与林晨。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
　　我木然。
　　如果说我和林晨是一段痴情爱恋，那我和白无常算是什么。
　　我突然仰天长笑，若干时间后，笑声渐变成哭声。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谁能给我一个答案。
　　黑无常长长的叹了气，瞬间消失。
　　天旋地转间，我起身走向奈何桥，这个我待了数百年的地方，在这一刻，却让我感觉无比的冰凉。
　　忽然记起白无常在这里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我看了看忘川河，自嘲地笑了笑。
　　我想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些突如其来的东西，也许一年，也许百年，也许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