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上长相思》安寒sunny

6、奈何桥上长相思6

　　时间过了一天又一天，我依旧在奈何桥旁，熬着那一锅可以了却世人红尘的淡汤。
　　忘川河上的白雾徐徐飘动，墟洞里的果子如水一般晶莹剔透，风景依旧，而物是人非。
　　在这一天，孟婆终于修炼完三千年，快到转轮台的时候，孟婆转身，笑意绵连，她对我说，世间凡尘，皆由心生，心起情生，心落缘灭，只消一念之间。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孟婆走后，我接替了她的工作，一个人熬汤，一个人端汤，在那些孤魂野鬼的眼里，我俨然成了那个看破万丈红尘的孟婆。
　　忙碌的工作确实是好，被繁事塞满的脑袋没有空余的地方去思考别的事情，每天机械式的生活着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结束工作后，我又和往常一样在幻地中游玩，偶尔会碰到黑无常，闲聊几句后又各自离开，他已不再和以前那样故意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逗我开心了，只是淡淡的。
　　人总是这样，在一些彼此不忍直视的真相被揭露后，又换上另一种性情与人相处。
　　地府的游魂走了一批又一批，有时候我很羡慕他们，没有喜乐，没有哀愁，每天单调的活着，不会经受这些莫名的痛苦。
　　我想，如果白无常换做我，他是不是也带着过往生活一辈子？
　　一时之间，我又傻笑起来，千年的时光都没有销蚀掉他的过往，一辈子又算什么。
　　结束工作后，我偶尔会停留在奈何桥，看看是不是会有和我一样忧愁的鬼魂在这里发呆。
　　这段期间我总做着一个梦，梦里是书生和那一段青春，醒来时眼角却冰凉一片。
　　某一天，我又做着这个梦，在梦结束之前画面突然转换，我看见书生将利器刺进我身体里，接着又抽出来毅然决然地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一瞬之间，我猛然惊醒。
　　所有前世的记忆如一条断裂的铁链又重新串联起来，在这一刻，那些模糊的东西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我最终没忍住，眼泪决堤而出。
　　鬼使神差般的，我独自一人来到诛魂台，四周一片寂静，石柱上依然留有施刑的痕迹，我双手摩挲着石柱，脸贴在上面，我想，当摄魂勾穿透他的琵琶骨，烈火将他的魂魄焚烧至灰飞烟灭时，他是不是在想，我不该让她逃出地府，我早该告诉她有关我们的前世，我早该和她说明一切。还是默闭双眼，回忆我们的过往。
　　想到这里，我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想问问白无常，在这千年孤独黑暗的时光里，你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我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仰起头。
　　若上天可以给我们一次同世轮回的机会，若我们依然相遇红尘，我即便修炼万年也甘之如饴。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了，我欠他的，永远也偿还不了。
　　时光飞逝，物换星移。
　　孟婆走了，接替的是我，而我走后，又会有谁来接替呢？
　　其实这何尝又不是一种轮回，只是没有生死，没有悲伤。
　　在这些踽踽独行的时光里，我又开始去怀念从前，怀念林晨，怀念白无常。
　　世间永恒存在的东西便只有过往了，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你愿想起，它都会争先恐后的出现在你脑海里。是悲是喜，一念之间。
　　这天，我结束工作后和往常一样在幻地之中兜转，离开之际，发现一个小女鬼蹲在墟洞口隐隐哭泣，我飘了过去，问她怎么了。
　　小女鬼一下子认出了我，擦了擦眼泪，和我讲述了她生前与男朋友的红尘往事。
　　我知道，我的汤断不了她的情丝，在她经过奈何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于是我说：“万事随缘莫执着。”
　　她揉了揉眼睛，问：“孟婆婆？”
　　她似乎觉得这样叫不太合适，因为我看上去其实一点也不老。
　　她改口，说：“孟婆，你以前在人间有喜欢的人吗？”
　　我突然被她的话僵住，片刻后，我莞尔一笑，什么话没有说。
　　小女鬼也没有多问，低着头回忆起了往事。
　　这个世界总有那么一群人，明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劝诫着别人去做，我如此，白无常亦如此。
　　后来，我把小女孩安排在我身边，为我熬汤，并嘱咐她不要靠近三生石，否则灰飞烟灭。
　　时光飞逝，孤月难眠，辗转间，梦回千年。
　　奈何桥上，孟婆为众人端上一碗淡汤，千百年来，她每给一人一碗汤时，都会微微的审视几眼，只盼在众人之中寻得他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