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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祝筠溪生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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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筠溪生病了。重感冒。
这场病来得突如其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不知缘由。原本下午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晚自习的时候就焉了。按照方沂的话来说,就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一点精气神都没了,只是埋着头趴在桌子上。
方沂开始没察觉,就坐在她身后逗她,跟她讲笑话不理,拿笔戳她背也不理,伸手撩她头发还不理,他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平时,祝筠溪早拿书招呼他了。但尚未找到原因,他只以为谁又惹她生气了。
祝筠溪的伞就搁在座位旁边,那个地儿以前卓阳放着球鞋,最近没再踢球,便用塑料袋垫了垫放了几本闲书,多是卓阳之前买回来的课余书,他偶尔翻动,就在手边比较方便。因此卓阳回来的时候便看见,祝筠溪的伞旁边浅浅一滩水渍已漫到了书边。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忍不住敲了敲祝筠溪的桌面,提醒道:“祝筠溪,伞。”
祝筠溪闻言终于动了动,脑袋也没抬,只就着那个趴在桌子上的姿势去够伞,地方过于狭窄,再加上趴得久了手有些麻,她的行动也有些迟钝,一个没留神反倒将卓阳那一摞子书悉数碰倒,好在是倒在了卓阳的那个方向,没有掉在水里。
但卓阳已然有些不耐烦,大概是最近糟心的事太多,他最近总是格外没有耐心,旁边的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已经响起他冷然的声音,像深冬里从山谷中奔腾而来的一汪冷泉,没有一丝温度:“你做事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毛手毛脚?”
祝筠溪的动作顿了一下,方前还很是迟钝的脑子突然在他这一声斥责下清明了几分,她坐起了身子,低声回了句:“对不起。”然后也没看他,只是自顾自地拉开椅子蹲下身去将伞挪到一边,又一本一本地将他的书重新摞好。
方沂自打卓阳说第一句话就有些不满,饶是他粗心大意成这样,都看出祝筠溪有些不对劲,更何况卓阳现在这样语气说话,她竟也没有一丝反驳。除此之外,在方沂看来,这本来就是一桩小事,卓阳压根没必要这么较真,这个样子却有些像借此朝祝筠溪发这几天无处可发的脾气,实在是迁怒于人。
他开始还嬉皮笑脸地逗祝筠溪,此刻脸上却没了笑意,忍不住问卓阳:“干嘛呢,卓阳,她不也不是故意的吗?”
卓阳闻言望向他,不知怎地,一时间竟没有说话。
祝筠溪之前没觉得委屈,在没有人关心她之前。此时方沂突然为她说话,那些委屈好像突然就压不住了一样要喷涌而出,她忍了忍没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就落了下来。
方沂见她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忍不住伸手去拉她,拽了好半天人就是蹲在地上不动,他俯下身去才发现她竟然是在哭。一股子邪火蹭蹭蹭地就冒了起来,说什么话也没经过大脑,噼里啪啦地全都指向卓阳:“卓阳,你这些天心情不好大家也都照顾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敢惹着你,谁都怕一下不小心让你难受。我这样,筠溪也这样,你犯得着因为这点小事发脾气吗?是不是你心情不好谁都该让着你啊?”
他说得没错,最近他们几个人因为卓阳,始终都笼罩在一股低气压中,大家做事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地迁就着他,朋友之间,向来也不大在意这点儿迁就。但是方沂忽然觉得有些心寒,这些迁就恐怕始终没有入得了某人的眼。
本来就是晚自习上课前,教室里的人还不算太多,但周围也是吵吵闹闹的,此刻那些喧闹声却因为方沂突然拔高的声音一下子静寂了下来。
纪思言最先发现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然后便注意到他们的剑拔弩张中间还夹杂着个蹲在地上的祝筠溪,瞧着似乎有些不对劲,便急急忙忙从座位上跑过来,推开卓阳蹲到她的面前,这才发现祝筠溪的脸上漫着一片奇怪的红,伸手一探额头,忍不住叫道:“祝筠溪,你在发烧。”
方沂一惊,这才蹲下身顺着她的话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祝筠溪已经倒在了他的怀里。他慌了神,急忙抱起她往医务室跑,再也顾不得去诘问愣在原地的卓阳。
教室里一片安静,没人敢出声询问,也没人喧哗。纪思言火急火燎地去找了老班请假,然后跟着跑去了医务室,然而方沂人高马大,跑得贼快,因此她去时还是晚了些许。
祝筠溪晕倒其实就是因为突然的高烧,好在来得快去得也快,朦胧中感觉有一个人抱着自己跑得很急,她渐渐转醒,但眼睛仍因为眩晕看不清东西,眼前一片昏暗,但她晓得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她忍不住揪了揪方沂的衣领,轻声道:“方沂,别急...”
话音落下,便听见方沂有些发颤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喘还是别的,没了平时的不正经,反而安慰她:“别怕,马上到医务室了。”
祝筠溪弯了弯嘴角,闭上了眼睛。其实开始她并未觉得不对劲,直到方沂伸手拉她才发现,眼前的景物似乎都在转,但因为脑子里早已经乱成一锅粥,因此也没有发现自己是发烧了。
进了医务室,先测了体温,39度7,医务室的医生也吓了一大跳,赶紧准备了降温的冰袋给她敷上,两分钟后再测,降到了38度。
医生这才放下心来,给她挂上了点滴,又开了药让方沂去接了热水过来,叮嘱祝筠溪喝点热水吃药。祝筠溪靠在床头,接过医生手中的药丸,乖乖地吃了药,正放下杯子,纪思言就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
女医生眉头一紧,忍不住数落:“怎么一个二个都冒冒失失的。”这一个二个嘛自然是指方沂和纪思言,方沂方才抱着个祝筠溪冲进来时比起纪思言还要风风火火。
纪思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没像往常一样贫嘴,只是喘着气笑了笑,凑到病床边看着祝筠溪,关切地问:“醒了?可吓死我了。吃药了吗?”
祝筠溪点点头,脸上还带着发烧的红,看见他们急成这个样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话时声音已经带了点哑:“让你们担心了,抱歉啊。”
纪思言戳戳她的脑袋,遭了方沂一个凌厉的眼刀子,她假装没看见,自顾自地说:“知道我们担心就应该照顾好自己的,怎么突然就感冒了。”
祝筠溪没说话,身后的女医生适时地开口:“可不是,正是流感频发的季节,小姑娘也要多穿点,不要淋雨,瞧瞧你今天烧得多烫。”一边整理药盒一边想起来什么一样道,“诶,你们两位同学,刚好也来测个体温,小心传染。”
纪思言朝祝筠溪吐了吐舌头,跟着方沂一起去测了体温,两个人都正常,女医生还是不放心,非要他们一人喝一杯热水,不然这急急忙忙跑一趟出了汗格外容易感冒。
纪思言这辈子别的不怕,就怕别人啰里啰嗦地叮嘱她这这那那,好不容易喝完了水,眼见着祝筠溪打着点滴还要在医务室里呆好一段时间,就在祝筠溪的催促下先回了教室。
她走了,方沂自然也不好久留,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便也离开了。
校医室的医生三十岁出头,正年轻的年纪,见他的模样忍不住感叹:“你们现在这些小年轻谈恋爱看起来还真是青春啊...”
祝筠溪先是愣了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她和方沂,急忙解释:“不是的,我们只是好朋友。”
女医生重新给她接了杯热水,让她再喝一点暖和暖和,满脸的笑意都是你不必解释我懂的的样子,道:“行吧,那依你吧。”
祝筠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好在,有这个开朗的医生在,她在医务室这一段时间过得还算不寂寞。
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上课前,祝筠溪才拎着药回到了教室。卓阳似是想跟她说话,但祝筠溪刚一坐下温辞就跑了过来,因她晚自习时来得晚,因此没见着祝筠溪晕倒的场景,但听纪思言一说也是实打实地吓了一大跳,高烧到晕倒,可见是很严重。
等她絮絮叨叨地关怀完,上课铃又敲响了。期间祝筠溪看也没看他一眼,他到底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放学的时候祝筠溪走得飞快,他也未能和她说话,其实方沂那会儿问他的话却是真的将他骂醒了,若是放做平时,他压根就不会生气,顶多就是戏谑地调侃她几句罢了。但今日这个话却说得格外地重,其实话一出口看见祝筠溪那个样子他就后悔了,只不过是一时错愕,反而拉不下面子去道歉罢了。
直到晚上回到家躺在床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生气,但是方沂说的不对,他不是将这些天的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卓阳给祝筠溪发去了一条短信,但等了许久那个人也没有回复,他将手机放在床头,翻来覆去很久也没有睡着,脑子里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不是迁怒于人那么他是在气些什么呢?是在楼下抬起头却发现站在他身前的不是她,还是回到教室却发现她趴在桌子上似乎睡得正安稳,又或者仅仅是因为那地上晕开的一片水渍呢?
直到睡前,卓阳仍没想得清楚,也没能跟祝筠溪再好好说句话。第二天来到教室,他的同桌已然换了人。
高一的时候他们机缘巧合地成为了同桌,在祝筠溪的印象里,卓阳似乎是不喜的。高二的暑假到来前,他们终于不再是同桌了,这回却是祝筠溪自己的选择,他的新同桌是阮熙,但祝筠溪也并未和方沂坐在一起,而是换去了纪思言和温辞的身边。纪思言为此还感叹过,说:“本来觉得阮熙坐到你们身边目的明显,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败下阵来啊!”
祝筠溪只是浅浅地笑,纪思言说的话她听到了但也并未上心,只是恍恍惚惚地觉得,这次,他总该是开心的。其实从前喜欢他她没有觉得有些什么,只是那天在医务室,大概是难得有时间静下心来想一想,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算是很卑微了,她的那些刻意讨好,也许他从未看出来,但却付出了她的真心。可是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在他眼里还是如初,陌生而又无关轻重,她也说不清是好还是不好。卓阳曾对她很好,好到令她感动,以至于那些旖旎的念头在她心里越种越深,才落得如今这样容易就被他伤了心。如今她回头想想,其实那些好也不算特别好,也许对他来说就是一次次漫不经心的关怀而已,因此他对她的好不算太好,但他对她坏的时候却是真的令她伤心。不再和他同桌也许像是很负气的举动,但是她自己很清楚,如果不离他远一点,她始终不能克制自己的心,以后说不定更加伤心。
纪思言曾劝她干脆一试直接表白算了,反正她也不缺朋友就是缺他。她曾经也那么想,所以当时雄心壮志地跟宋悦说了那些话,可是直到此时才发现,无论拒绝还是接受,告白都要在明确了对方的心意下进行才会令人抒怀,而卓阳于她,却是始终若即若离,捉摸不定的。因为这份不确定,她连孤注一掷的勇气也没有了。
她想这么久以来,她始终坚持着这份卑微的心意没有放弃,大概是因为他从未说过喜欢她,也从未说过不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