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束的纪念日》cacalolo

31、另一种陪伴

　　寒假本来就短，过年后没多久上官肆就要准备去学校了。倒是上官影他们大学开学晚一些的，只是上官肆要去住校，所以也没法子到时候去送上官影上火车。
　　“那我陪你去学校吧。”这个时候，上官影才有些分别的感觉，提过上官肆手里大包小包，说着就一齐出门去了。
　　“重不重？要不还是我自己提。”上官肆手也没伸一下，随口就这么说了一句。
　　“没事，不重。”上官影也知道这人的脾性，顺着说了一句。
　　“唉，虽说和你呆在一起很开心，但其实想到回学校还有点小激动呢。”上官肆有些试探地说道，心下也盘算这待会要说的事情。
　　“学校有什么人在等你么？”上官影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起伏，但却没意识到自己心尖的一点点肉被么某人掐得准准的。
　　“你猜啊？”上官肆心里窃喜，毕竟他总是能捕捉到这个人语气里哪怕一点点的不同。
　　“小花。”上官影抱着一线希望猜测着。
　　“我寒假都见了她八百万遍了好么，而且你以为我每天都在跟谁打电话呢。”上官肆突然一回头，着实把上官影吓了一跳。上官影看吓到他还有点小得意，没事人一样重新转过头去。
　　“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你也别跟人小花走太近，好歹她也是有男友的人。”上官影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有点牵强，毕竟谁都知道上官肆和小花认识要早得多，两个人也就真的跟兄妹差不多。
　　“哼~~懒得理~~估计你也猜不到~~~”上官肆心里有些窃喜，反正感觉到上官影在意他他就开心的不得了，好像打算戳破窗户纸的那一天起，他就全然已经进入了另一种状态，“我其实是挺想我们老师的，感觉一个寒假没听到他骂我，我这画画的功夫就会退步似的。”
　　“这是什么毛病，赶明我也骂骂你。”上官影小声说道，但还是被耳朵尖的上官肆听到了。
　　“你舍得么？”上官肆厚脸皮地说，看快走到校门口了，上官肆突然止了步，整个人转了过去，一点点的往上官影身上凑过去。
　　上官影还被那句“你舍得么”整得一愣一愣的，才反应过来，发现某人的气息一点点覆盖过来。两个人的脸正要无限接近之际，上官影命令自己往后退，可这身体好像不停使唤。对面的人又稍微调整了下角度，把头倚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能听到那人的呼吸就在耳边，能感觉那气息和温度在脖颈绕啊绕，能闻到那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能感觉细碎的头发蹭过自己脸。上官影什么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五感却被无限放大。隔着厚重的大衣，他清楚的感觉到上官肆的手臂环抱了上来。他僵在哪里，不知道要怎么思考。
　　“哥。”上官肆仗着这人不敢把自己推开，反而越发地放肆起来，甚至有了玩笑的心情。
　　上官影的心在这一刻突然就化成一包水，湿漉漉的，什么也不剩下。这是上官肆第一次这样叫他哥，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不要走好不好，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上官影就像个小孩子一样，越抱越紧不说，还肆意地撒起娇来。
　　上官影没防备地就决意投降了，把那个端着的自己全然抛掉，双手很自然地环抱了回去。“又不是不回来了。”是那种哄孩子的口气，温柔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诧，对这个人自己果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抱了好一会儿，上官肆突然就松了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说出“我喜欢你”，飞快地抢到一个吻，提起行李箱，看都不看，就跑走了。
　　而好容易平静下来的上官影，再一次的大脑当机了，甚至不记得自己刚才凭着直觉回应了那个吻。反应过的时候，开始担心在上官肆看来也许那只是一种表现亲昵的方式，而自己再一次的逾距了。所以他才会那么迅速地头也不回的就跑走了。

　　跑进学校的上官肆，大口大呼吸的同时。还不忘回顾了刚才那个吻，所以上官影既然回应了，是不是表示接受自己的告白了。心想着，这下子，总算往前踏出一步。兴高采烈地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做，但果然还是先去跟老师打个招呼吧。
　　上官影一个人在回家的路上，反复的思考刚才那几分钟的事情。最后得出结论是，一个体贴的，温柔的，可爱的，终于承认自己的弟弟，被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欲望吓跑了。慌慌张张的，走回家才好容易冷静下来，突然很期待赶紧开学。

　　告白事件之后，两个人都重新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里。上官肆忙着应付新学期的各种事情，心想着已经给某人盖过章了，所以担心什么的已经少了很多，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和画画中来了。而在开学之前的大段时间里，上官影深深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坐立不安。
　　反反复复地想着同一件事情，反反复复地勒令自己不要去想。从为数不多的间接经验里寻找合理的解释，但却偏偏不去直接问上官肆，或找旁人商量。好像一说破，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看各种各样的书，注意力却三番五次的出走。只是家里转悠，也总能感觉一眼就发现上官肆在这里生活的痕迹。好几次，在家里转来转去的时候，不知不自觉地就走到上官肆的房门口。上官影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疯掉了。
　　疯这个字眼调到上官影的脑海里的时候，上官影有些惊慌。关于仲森森的记忆毫无防备的被连接了起来，而这也让上官影意识到，自己的确有段时间没想起这个人了。甚至，在回到家的这段时间，他连噩梦都没怎么做过了。上官影突然发现这两件事情的相似性，都是自己努力想回避，却急需正视的问题，然而现在又没有第三件事能让他从这两件事情上逃开。
　　他当然也知道，需要直面的事情总是要去面对的。但也有一个声音再说，如果一个一直逃下去，维持现在这个样子没什么不好。抱着这样的想法，上官影又买了张火车票，提前几天就从家里出发去了A市，打算在A市逗留一天，然后再回学校。而这一次，他更是玩起了先斩后奏，人都到了A市，才打电话回家，上官哲也拿他拿他没奈何，但也了解上官影向来是自己拿主意，所以也没多问。

　　只是，到了原定的那一天，上官肆假装生病从学校留了出来。本来打算去送的人却已经走了，反复拨打的电话却始终关机。上官肆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这个人，又逃了啊。

　　逃到A市的上官影其实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只是非常明确自己要迅速从家里出来，从那个被各种熟悉的东西包围着的家里出来。到了不同的地方，整个人好像就连头脑就清醒了许多。或者说，终于可以让那些纷乱的想法暂时沉入到湖底，让自己有时间去想明白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然而，直到回到学校，上官肆还是没想明白。在投入自己制定的详实的学习计划之前，他匆匆的用一句“有些事情或许就是毫无道理的”盖棺定论。甚至无视掉开机以后看到的上官肆的那十几通电话，他和昨天保持着物理距离。当然，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的自以为是对另一个人是多么残忍。
　　上官影回学校没多久乐朵就知道了，毕竟乐朵已经以正牌女友的身份和上官影寝室的其他人打好了关系。乐朵太知道怎么会把上官影吓跑，所以干脆还是大大咧咧的朋友姿态出现，反正如果周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是上官影的女朋友，那么自然有一天上官影也会这么认为吧，毕竟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已经成为他生活的一部分。但这个学期以来，乐朵还是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
　　以前两个人不用说都会越好一起去吃饭，但现在除了乐朵主动提出来以外，上官影都不会等她一起去吃饭。以前偶尔有些肢体接触上官影也不会有什么反应，现在上官影闪避的十分明显。诸如此类，小小细节，乐朵并没有看到这个的生活里有别人闯入的痕迹，却为什么好像总有什么人隔在他们之间。
　　“我说你啊，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这天乐朵实在没忍住，抱着死也要死的明白的心情，在吃饭的时候问了出口。
　　“？”上官影显然愣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你怎么会这么想。”
　　“第六感，”不正面回答就是某种默认，乐朵已经有些后悔自己的刺探了，但还是平常一样，笑着说，“女人的直觉是肯可怕的哦。何况我还是你‘女朋友’。”说出女朋友这几个字的时候，乐朵适时地用双手比出引号的样子，假装得轻松愉快。
　　“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上官影若有所思，“但，我想大概没可能在一起吧。”
　　“为什么？”乐朵看着餐盘里的还剩大半的饭菜，突然食欲全无。
　　“嗯……”其实上官影不是没自问过这样的问题，只是一直没个满意的答案。因为对方是男的，可是其实对上官影来说男男恋情并不是什么特别难接受的事情。因为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也喜欢自己，那么直接去确认不就好了。因为对方是家人，这就更是个伪命题了。
　　看半天上官影也没吱声，乐朵就自顾自的猜测了起来，“对方有男友？”
　　摇头。
　　“对方喜欢别人？”
　　摇头。
　　“对方父母不同意？”
　　摇头
　　“……”
　　在一轮快问快答以后，乐朵突然觉得力气想被抽干了一样，略有些绝望的说：“那你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在一起。”
　　上官影被这个反问句难住了，下一秒，手机铃声就想起来了，那是专属某人的歌。乐朵眼睁睁地看着一直面瘫的某人是怎么一秒变痴汉脸的，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接起电话，给自己一个眼神示意，就往外走去的。乐朵不需要恍然大悟也知道电话那头意味着什么，看着餐盘里已经凉透的菜，乐朵的心好像也跟掉进冰窟窿里似的。结果，自己并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可她哪里知道，上官影心里最庞大的面积，早就有人留下浓墨重彩的笔画，他心尖最重要的那点位置，早就被某个人占据。而自己怎么摇旗呐喊，都无法攻占那个山头。
　　在人声嘈杂的食堂，乐朵很想放声大哭。但是，一想到，根本没人在乎，她也就忍住了。看到打完电话的上官影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时候，乐朵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哭，还没输，即使上官影这会儿的笑容是乐朵认识他以来看到过的最灿烂的笑，乐朵想如果是少女漫画的话，这大概是大家最喜欢场景了。下一个分镜虽然是自己的，但是整部漫画的女主角却是别人。

　　听到乐朵说完的那番话，就听到那段很久没响起的铃声，上官影觉得一定是某种预兆。对于那个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上官影突然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纠结的到底是什么了。
　　“怎么的，终于肯接电话了？”即使心里面也还是忐忑，但还是要虚张声势地开场。
　　“之前手机没电关机了。”
　　“开机以后看到未接来电不会回一个啊。”说到这个，上官肆的火气又蹭蹭地往上冒。
　　“对不起。”
　　“你说什么？！”上官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从来没从这人嘴里听到这三个字以如此温柔的语调说出来，上官肆整个人的气势已经被削去大半。更何况，他心里还以为上官影是被自己吓到，讨厌到不肯接电话。刚才那点装出来的怒意已然全都消散了。
　　“我说对，不，起。以后不会了。”上官影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
　　“也没什么。”电话那一头的上官肆早就装不下去了，声量都骤然降了下来。然后，又鼓足勇气谈起来那天的事情，“那个，你还记得我那天在学校门口说的话么？”
　　“嗯。”上官影尽量风轻云淡的回答着。
　　“我是认真的哦。不是那种什么，哥哥，我喜欢你之类的。是喜欢，很正式的那种喜欢，那种希望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上官肆一口气说完，等待那边的回答，想着幸好有电话啊，不然当面自己还真的未必说的出来。只是这时候的等待，一分钟好像有一亿分钟那么长。
　　“嗯。”上官影顿了顿，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下定决心不让他担心，用十分细小的声音说道，“我也是。”
　　这比上官肆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还要好，所以上官肆已经有些思考无能。恨不能马上冲到几千公里以外的A市，亲吻，抚摸，拥抱，把所有细水长流里累计的爱意都传递给他。
　　“怎么了？”听到上官肆半晌没回话，上官影也有些担忧了起来，甚至冒出刚才那些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这样无厘头的想法。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有点不真实。”上官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也好让这煞有介事的告白从紧张的气氛里面跳脱出来。
　　想到电话那头的人和自己一样诚惶诚恐，上官影瞬间就觉得安心了许多，就算是个梦吧，就睡得久一些吧。两个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很久，即使话题重重复复，来来去去，但都舍不得挂下。后来还是小花有事找上官肆，愣是给拽走了，这才恋恋不舍的挂了。
　　才挂下，上官影就收到一条短信。
　　“想你。”后面还有一串字母，大概是个博客地址。上官影挂着自己都看不到的笑容，回到食堂和乐朵打过招呼，就急匆匆地回了宿舍，开电脑，插网线，打开浏览器，迫不及待地输入网址。
　　果然，是个博客。最显眼的地方——“我们”，大概是博客的题目，背景是一张花火的照片。上官影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这张照片好像是自己拍的。
　　除了那张照片以外，整个背景都是白色，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外部链接，没有背景音乐。只是整齐的排列着一些画，几行字。只一眼，上官影就认出来这还是上官肆的个人博客，没想太多，直接拖到第一篇开始看起。
　　看了看时间，大概是从上官影上大学以前的那个暑假开始的。凌乱的，细碎的，日常的，没有逻辑的，想法，抱怨，歇斯底里，想念，小心翼翼，情绪化。上官影突然有些明白上官肆为什么总也是一副乐观的模样了，原来这里才是他的后花园，他堆积情绪的地方。
　　翻到其中的某一篇，标题是“自画像”，然而打开，一副颜色十分阴郁的阴影。上官影瞬间就愣住了，就那么直直的盯着那团黑灰不明的东西，他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走进别人内心的想法。
　　博客内容好多好多，除了那些支离破碎的不开心，还有好多好多无主的情话。上官影看到兀自开心，兀自尴尬，兀自窃喜。
　　“即使无法直视自己的深渊，也想填平你心里的黑洞。”
　　看完上官肆博客里所有的内容以后，上官影也建了一个博客。名字俗气的要死——us，在第一篇就写了上面这一句话。这个时候上官影庆幸自己从来都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