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束的纪念日》cacalolo

14、谜一样的女人

　　这一年的寒假成为上官肆的卓崎肆没有去H城，抱怨南方的冬天湿冷难耐，总是窝在房间，画画或者看书或者发呆。
　　已经十一点，上官肆还没下楼，lina叫了几声无果，只好让上官影去喊人。上官影走到阁楼门口才意识到，卓崎肆搬来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人的房间啊。敲了门，没人应，再敲还是没应声。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手已经不自觉地转动了门把。一进去就看到，带着耳机的卓崎肆正在画画。啊，怪不得听不到。不知道要不要打断的上官就那么一直看着卓崎肆画画的背影，和平常那个人似乎很不一样。再抬头看了看那幅画，有点眼熟的样子。不远处的墙上订着一张照片，看了一会，上官终于想起来了。搬家那天看到的那张照片，那个里面和上官哲无比亲密的那个女人。
　　卓崎肆在画的似乎是另一张照片，好像还是那个公园，不过这张照片只有那个女人，似乎是更年轻一些时候的照片，这张的笑容比上官之前看到的要浅很多，大概是正在往前走，突然被后头的人叫住，满脸笑意也夹杂着些许慌乱的神情。
　　越是盯着那幅画看，上官影越觉得有点熟悉，只是这种熟悉里伴随着某种抗拒力，脑海里努力的要浮出些什么，却有股力量在把这些东西给按了下去。一点点的，头越来越痛，画中人的笑容开始扭曲，一点点的接近某种疯狂的状态。这时候，上官肆突然站了起来，摘了耳机，转身看到了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画的上官影。
　　“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思绪被打断的上官影回过神来，“刚敲门你没应，就自作主张的进来了，然后，你又戴着耳机”，说着边往外面退，“要吃饭了。”说完就往楼下走去。
　　上官肆追了上来。“看你刚才看的很认真，你认识画里的人么。”
　　上官影摇了摇头。觉得熟悉，但好像并没什么印象，或许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也不一定。
　　“不过是在家里的相册上找到的，说不定是叔叔以前的同学，回头问问她好了。”上官肆自顾自地说道，“真的很美啊，而且看着镜头时候的眼神，总觉得自己很容易轻易被看穿”。
　　那是一双非常清澈的眼睛，浅棕色的眼眸，干净明亮的样子，笑起来的时候感觉带着光。上官肆又开始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起来，这个人的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不愿意再看多一眼的上官影只好打量起上官肆的房间了。以前一直被闲置的阁楼，从上官肆搬来以后完全变了样子。靠墙海绵拼成的床垫，枕头的旁边整齐的放着几本书，大概是睡前读物吧。书桌上干干净净的，一盏台灯，一个笔筒，几个本子，一盒纸巾，并没有多余的东西。书架上也整整齐齐的，放着各种各样的书，大概有些书画册，所以尺寸有大有小。唯一显得有些脏乱的就是靠窗的作画区，颜料有些随意的摆在一张小小的茶几上，还有椅背上搭着一块颜色斑驳的围裙，大概是怕画画的时候颜料溅到身上。东西不算少，但十分整洁利落。
　　“好啦，参观完了么，我们下去吃饭吧。”上官肆突然打断了正环顾四周的上官影。
　　“嗯。”
　　临走，上官影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快要收尾的画，恍惚之际，那画中的女人似乎向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有些恶作剧的意味，好像在嘲弄丢了些什么东西的上官影。

　　吃饭的时候，上官肆自然而然地提起了这个话题。“叔叔，上次去书房的时候看到了以前的相册，有个特别漂亮的姐姐，不对，按照现在的年龄来算，应该叫做阿姨，她是谁啊？”
　　“啊？”上官哲一脸雾水的模样，毕竟那么多本相册，那么多人，他还没反应过来上官肆说的是哪一个人。
　　“因为觉得实在太漂亮了，最近都在临摹。就是那个，中长发，浅棕色的眼睛，笑起来特别好看，其实也没几张照片，好像都是在某个公园拍的，而且其中有一张和叔叔极其亲密哦，那张背景里面好像还有颗桂花树。”上官影略有些八卦意味的看着上官哲。
　　上官哲愣了一下，想起了那些没舍得扔的照片，看了看旁边的lina，彼此交换了眼神。“哦，你说的是她啊。”名字如鲠在喉，但始终是没能说出口，上官哲的口气听起来有些犹豫，但还是背书一样的说出了答案，“那是我大学的同学，关系挺好的，所以才会那么亲密。”
　　“那她现在在哪儿，你们现在还有联系么？”上官肆随口问道。
　　突如其来的沉默，上官哲好像陷入某种回忆当中，头也没抬，尽力收起声音里的颤抖，“不，大学毕业以后就没联系了。”
　　上官肆没有在问下去，他看了一眼专心吃饭的上官影，一瞬间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一瞬间，他们都看穿了彼此想到了什么，照片上的日期，那是在上官影5、6岁左右，上官哲明显在撒谎，只是这个谎话背后的真相是什么，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如果是那个时候爸爸的女友，爸爸有什么好隐瞒的呢，反正那个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了。越是在隐瞒，越是觉得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
　　之后，餐座上的大家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各怀心思，静静地吃饭。
　　上官影即使放不下这件事，也并没有打算做些什么。倒是上官肆，偏信着点什么，偏要找出些什么。自己找到了小姚，想到如果是校友的话，应该就是父亲教书的学校，虽然不再想和这个男人有什么瓜葛，可是为了好奇心还是忍耐一下好了。只是这件事情的发展后来超乎了他的预料，这个女人和上官家的过去，也许的确是需要被掩藏的回忆。

　　年关将至，和往年不一样，家里不再是只有上官影一个人。虽然都是躲在各自的房间，但是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上官影总有种莫名的安心感。两个人中午吃饭的时候，聊些似有若无的话题，一个听一个说，倒也算是相处融洽，那点格格不入的感觉好像也消减了许多。
　　一如往常，只有两个人在家，做好饭的红姨招呼他们下来吃饭以后就匆匆的回家了。
　　“今天红姨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么？”晚一步下楼的上官肆问道。
　　“好像是小宝发烧了，急匆匆的就走了。”
　　“那你应该叫她先走的，做饭的时候的多着急啊。”
　　“我也是刚下来才知道的。”上官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辩驳，“而且说是奶奶已经带小宝去医院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真是辛苦红姨了，那我们赶紧吃吧，饭菜凉了就辜负了她的好意了。”
　　两个人坐下开始吃饭，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对了，你能不能陪我回家一趟……”
　　“嗯？”上官影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说，下午你能不能陪我回我爸那里一趟，有些东西要去拿，还有就是快过年了，想回去看看。”上官肆压低声音说道。
　　“好。”上官影知道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才会让卓崎肆变成上官肆，只是每次听到他提起他爸爸，总能听到语气里的厌恶。

　　坐在去上官肆以前的住处的公交车上，因为车内奇怪的味道，即使寒风刺骨，靠窗的上官肆还是打开了窗户。冷风突然灌进来的时候，上官影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上官肆大口呼吸几口窗外的空气，又把窗户关小了许多，然后整个人都靠在了窗户上，转过头去，看着一言不发的上官影，心想这个人还真是好脾气。
　　“南方的冬天原来这么冷啊。”
　　“是。”上官影这才意识到这或许是上官肆在这里过得第一个冬天。
　　“小时候，其实就是我爸我妈刚离婚那年，我在这里过过一个冬天。小孩子可能真的像大人说的不怕冷吧，完全没有冷的记忆。只记得和我妈两个人走在去外公家的路上，天空阴沉沉的，风很大很大，我妈把她的围巾取下来包住我的脸，自己躲在大衣的领子里。可是去到外公家的时候，脸还是吹得通红，给我外婆心疼的不行。你看我妈那样也知道，娇气的很，外公外婆从小也宠得很，即使以前那样的环境也没干过什么重活。我妈离婚回娘家的那会儿，那些亲戚没有说过一句闲话，听说是我外公外婆提前打过招呼了。”
　　上官影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只是想着不知道自己的外公外婆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从没见过呢。
　　“冬天这么冷，不知道这么多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习惯就好，并不知道你所谓的不冷是什么感觉。”上官影冷冷地说道。
　　“也是哦~”突然听到细微的撞击声，上官肆转头看向窗外，好像是下雨了。
　　“啊，下雪子了。”听到敲击声的上官影也望向窗外，“天气预报还说今晚可能会下雪呢。”
　　“嗯，我们到了。”
　　下车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上官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了习惯，在上官肆背后小半步的地方走着，不会太近，稍稍侧头能看到这个人的背影，不会太远，能听到这个人的叹息。而他更没有发现的是，上官肆总是根据他的步调来调整自己的节奏，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小半步距离。
　　“今年没回去过年我爷爷一定很生气，但他又什么都不会说，只能生闷气。光是想想周围人因为他的无名火而吃瘪就觉得好笑呢。”上官肆开着玩笑，一边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房子走去。
　　走到门口，习惯性地准备掏钥匙，手还没放到口袋里就在半路停了下来，上官肆自己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敲了敲门。
　　“谁啊？”门里透出来一个女声，不一会儿，一个年轻女子开了门，上官影看了一眼，这个人像极了初中班上的实习老师，但是气质上又有些不同，说不上来，好像更成熟些，不是年纪大，只是更成熟而已。
　　“小姚阿姨~~~小五呢~~~~哥哥来看你啦~~”刚进门，上官肆就切换状态一般和那个叫做小姚阿姨的人亲近了起来。
　　小姚阿姨，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小五在午睡呢，不过过一会就该醒了，你先坐坐，我给你倒水。”那个叫小姚的女人一边说一边往厨房走去，“卓老师今天不在家。”
　　“我知道，所以才今天来的。”上官肆说完就也往厨房走去，自己打开了冰箱，果然还有一罐可乐，这个家里除了他没有别人喝可乐。“差点忘了介绍，跟我一起来的是我哥，上官影。”
　　“影，这是我爸的妻子，小姚阿姨~~以前是我爸的学生，师生恋哦~~”上官肆语气欢快的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之前衣服的刺绣就是拜托她的。”
　　“早就放假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小五都叨念很久说哥哥怎么没来看他呢。”
　　“这不是在家写作业么，再说这边冬天实在太冷了，根本不想出门。”
　　“是啊，以前放假你都去H城，可那儿不是更冷么”。
　　“不怎么在室外，室内可是有暖气的哦~”
　　“也对。”
　　“对了，小姚阿姨，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事，你帮我打听了吗。”
　　“那个……”
　　坐在客厅的上官影发觉那边的声音突然小了，也不是很在意。专心想着，啊，原来这就是那个姚姚。就是那个在自己的衣服上刺绣的人。怎么就成了现在的小姚阿姨呢。
　　听到里屋的动静，或许是小孩子醒了，小姚就跑到房间去了。上官肆倒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先是打开电视，把遥控器递给上官影，就也跟去了里屋。
　　“小五~叫哥哥~”
　　一岁左右的孩子还不能好好的发出完整的音节，只是含糊的发出了一些拟声词。上官肆开心的不得了，抱着小朋友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你看，我弟，是不是超级可爱。”像在炫耀心爱的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说完满脸宠溺的看着小五，又朝着上官影的方向指了一指，“叫哥哥~”
　　小五看了一眼上官影，又扭过头看着上官肆，往他怀里蹭了蹭，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对于带小孩什么的完全没有经验的上官影略微有些慌张，难道是自己吓到小孩子了么，可自己从刚才到现在动都没动一下啊。
　　“你说你啊，看到小孩子都不会笑一下么，你看吧，把小五吓到了。”上官肆一边抱着小五一遍哄着，还不忘打趣一脸错愕的上官影。
　　泡好牛奶的小姚从房间走了出来，“这孩子醒了就要吃，不然能闹死你”，一边很自然的把奶瓶递给了上官肆。
　　“匆匆忙忙的，都没能跟你好好打个招呼。”小姚这才注意到一直沉默的上官影，之前一直在忙，现在闲下来不主动聊点什么好像没尽到所谓主人的本分似的，“老听小肆提起你来着，而且之前那个刺绣，是给你的吧，当时小肆催的可急了，还不许我偷工减料，我可是熬夜给你绣的呢。”
　　“哦，真是，麻烦你了，我很喜欢。”真的聊上天，上官影觉得这个叫做小姚的人更像姐姐辈，而不是妈妈辈的人。
　　陪小五玩了不多会，上官肆就提着几本书准备走了，临走的时候，小姚送到门口，哄着不许上官肆走的小五，“过年那天不能来的话，正月好歹也来吃个饭，卓老……”看到上官肆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到嘴边的话也硬是被吞了回去，“你不来的话小五会难过的。”
　　“嗯……到时候再联系。”又亲了亲小五，上官肆才离开。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公车站的走去。上官影稍微慢了几步，看着上官肆的背影，总觉得有点孤单呢。这个人平常总是乐呵呵的模样，但是一旦碰到跟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好像总是免不了有些郁卒。
　　“我们走回去吧。”上官肆提议道。
　　“嗯。”上官影稍微加快了步伐，赶了上来。
　　“那个人，是我爸以前的学生哦。”
　　“嗯。”
　　“准确的说，是我爸带的研究生，兼职我爸的助理，之前还帮着我爸处理学校的事情。但是，怎么说呢，我爸这个人学校的事情和个人生活不是分的很清，慢慢的就发现姚姚也开始帮着照顾家里。其实，姚姚不是第一个，以前我爸的学生助理都这样。我和她们关系也都挺好的，但一旦她们毕业就不会再有什么联系了。”
　　“嗯”
　　“而且，这么多人里面，我和姚姚关系特别好。可能是因为姚姚念书早，年纪差没那么大，而且我们两个都很喜欢村上春树，喜欢做饭，所以很聊得来。但是，突然某天那个人就跟我说，他要和姚姚结婚。其实，我想如果小姚阿姨没有怀孕的话，那个人肯定也不会和她结婚了。”上官肆的话里就像带着冰渣子似的，冷冷的，“那个人，总是这样，夺走我最重要的人和东西……”上官肆又想起了更遥远的回忆，突然感觉到有什么飘落在睫毛上。
　　“下雪了呢。”
　　“啊，手好冷啊。”
　　上官影脱下手套递了过去，另一只手提过官肆手里的袋子。那份遥远的回忆好像被着突如其来的举措吓跑了一样。接下来一段，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就这么并肩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