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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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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公孙策的声音十分动听悦耳,所以在他突然问我有没有听说过一座叫做“冲霄楼”的楼时,我有些发愣。不过很快就回过神,略微思索了一番,脑海里并没有与“冲霄楼”这三个字有关的记忆,于是摇摇头。
“不曾听过。”我如实答道。
这回反倒是公孙策发怔。
“不知这楼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公孙策也很快回神,又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奇怪。不待我再问,他接着说道:“不曾听过也无妨。只要知道事情便是因这座冲霄楼而起。记得那是在五年前,襄……”
“公孙先生公孙先生大事不好了!!!”
虎啸龙吟般熟悉的声音蓦地传了过来,打断了公孙策将要说出口的话。刹那间只觉得脚下所站的土地都在地动山摇。
我一抬头,就看到一道健硕的身影跟鸟儿似的飞扑过来。
嗯,还是只肥鸟。等到来人站定身子,我悠悠的想。同时不意外地看清了来人是谁。
正是先前见过的,拉着我直喊“展大哥”的虎子。
虎子一来到公孙策面前又大声地嚷嚷道:“公孙先生快些回去吧,再晚些,那个犯人就要被白大人打死了!!”
“什么?!”公孙策猛地变了脸色。“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方才白大人突然从外面回来,说是要再审一审那犯人,于是便一个人关进屋子里。没多久包大人闻讯赶去,开门一看就发现白大人将那人打得连爹妈都不认识啦!那血吐得哟——公孙先生您快回去吧!迟了,那人若真死了,就出大乱子了!!”
闻言,公孙策立刻就慌了神。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担心白玉堂,否则此时也不会急得脸色发白。
他虽急的六神无主却还是不忘问我:“清明公子,府中出了些事,学生要赶回去。清明公子你……”
“清明自然是一同回去。”我应道,一边用余光瞥了眼虎子。却见他看到我后又是一副痴傻的表情。
“展……清明公子!”
我冲他微微点头。
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沉默,因为急于赶回去,脚程自然放快了许多。
不多时我们三人便回到了开封府衙。
一跨入大门,公孙策便健步如飞地向着关押着犯人的房间走去。我与虎子紧随其后。
很快,我们就来到一座厢房前。
门口站着的小衙役一见公孙策就像猫见了鱼似的迎了过来,“公孙先生您可回来了,大人正在里面等您!”
公孙策忙不迭地跨了进去。
此时也没人想着我这个外人能不能进屋,不过直到我跟在他们身后进去,守门的衙役也没有拦下我。只是在看到我时,衙役不禁瞪圆了眼。
一进屋,尸腐气里混合着血腥气,呛得我只想咳嗽。
真不明白,明明做了鬼了,为何鼻子还要这般灵敏。
我摇摇头,捂住鼻子,向着里间走去。这一进去,就感受到里间儿的静。
明明围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人愣是没一个人说话。只有床上偶尔传来沉重的“呼呼”声。听着倒有几分像是在痛呼,然而也只有我听得明白,这声音分明就是被我封在那人身体里的厉鬼发出来的。
“去将我的药箱拿来!”
靠在窗边仔细做着检查的公孙策突然喊了一句,便见一人冲了出来。正是开封府的护卫之一的王朝。
王朝陡然见我出现在房内先是一愣,然而脚下却没有歇下,反而更快地向外跑去。
见他如此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又挪开到了别处。
这一看,正正就看到了被包拯挡着的白玉堂。
仍是那身如雪的白衣。
真正的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然而,此时他的那双锋芒敛尽的桃花眸里,血丝满布,一片赤红如血。
我却觉得有些恍惚。
什么事,什么人竟能让这样的人红了双眸?
似乎是察觉到被人盯着看,白玉堂突然看了过来。
红如血的双眸先是一愣,而后便是溢满满满的厌恶。
这厌恶无端而来,被他厌恶的我说明白却也不明白。
我眨了眨眼,就见白玉堂已经绕过包拯,身形随风般向外飘去。从我面前经过时却是看也不看我。
白玉堂出门时正碰上拿药箱的王朝,因为我听见王朝还问他:“白大人,您要去哪?”
然而,白玉堂没有回他话。
王朝进屋见到我时,又瞥了我一眼才向着床边走去。
倒是一旁的包拯回过头来看到我,那双被黝黑的皮肤衬得格外明亮的双眸炯炯有神地看着我,并且向我走了过来。
他说:“清明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我自知推辞不得,自然推辞不得,那便谈谈也无妨。于是我微微笑道:“自然。清明正好也有些事想问问包大人。包大人,请。”
包拯将我带到了他的书房。
打量着他房内摆放着的一册册书卷,我轻轻落座。随后又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杯,等到丫鬟们都退下,带上了书房的门,包拯才抿了口茶,开口打破宁静。
“清明公子。”
“清明在,包大人请说。”
我料到包拯会找我谈话,却没料到他一出口问道却是:“不知清明公子年方几何,可曾婚配?”
我一怔,忍不住笑道:“清明今年二十七……”吧。我成鬼后早忘了自己先前是谁,年方几何,如今包拯这么问,我也只能估摸着这么回答。
我应该就长了张二十七八的脸。
至于究竟是二十七还是二十八亦或是二十九,我却是真的不知道。
“尚未婚配。”
包拯点了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看我的目光不经更温和了些。
“二十七,早该成家立业了。清明公子难道没想过成家吗?”
我心说,包拯这般关心我是否成家,莫不是要替谁做媒不成?只是,就算我想过成家立业的问题,我是鬼,同谁成家,如何立业?
我便道:“清明孤身一人,既无功名在身,更无钱财傍身,便是成家,害的还是别的姑娘家而已。”
“清明公子年纪轻轻,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本府初见清明公子便觉的你将来必有作为。”然而话锋一转,包拯又问道:“不知清明公子是何时来的汴京,来汴京又是为何?”
啧,忍了一夜还是问了么?
的确,突然出手帮那些人制服那夺舍的厉鬼,任谁都会心生疑云。我娓娓道来:“回大人的话,清明是昨日到的京城。入京城是想要投靠远方的亲戚。却不料亲戚早已搬家,不知所踪。奈何清明为了上京已是盘缠用尽,住不起客栈,所以昨夜才会出现在大街上。”
并非我厉害眨眼间就能想出这许多托词,实乃这些话从孟婆的穿云镜里不知听了多少回了,此时才能这般信口诹来。
趁着包拯思考之际,我便问道:“只是清明入城门时,发现城门口贴着一张官榜,说是有吸血狂魔出没,让人夜间不得外出。包大人,这吸血狂魔究竟是怎么回事?”
“清明公子你有所不知。”包拯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近日来汴梁每日清晨皆会发现被吸干血液的人,一连数日。这些人有些倒在自家的大门口,有的索性就倒在街头。起初只是幼儿与女子,近来连那些力气大的男子也遭了毒手。本府这才下了这一纸官榜。此外更是加派人手查看凶手的下落。只是……”
只是,并没有什么用。
我想了想,“大人,那些被吸干了血的人,身体里是否一滴血都不剩了?”
“咦?”包拯一愣,“正是。啊策亲自检查过,那些人一个个肤色惨白,便是一刀扎下去,也没有半分红色。”
但凡厉鬼夺舍,掌控了那人的身子,平日吃喝拉撒并不会改变。但是夺舍的是厉鬼,而非身体真正的主人,自然不能与寻常人相同。
就我所知,用凡人鲜血修炼邪术的不在少数。而我恰恰这汴梁城里见到夺舍的厉鬼。若是这些厉鬼真的与这吸血狂魔有关的话……
我蹙起眉,决定提醒道:“不知大人有没有想过,这吸血狂魔或许并非一般人?”
“此话何解?”
“试想,一个人浑身的血液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想要完全放尽也是不太可能。何况是到了一滴不剩的地步。”
包拯不自觉地认真起来,他道:“清明公子的意思是?”
我摇摇头:“清明只是想到先前大人曾说,这吸血狂魔先是找上幼儿和女子,想来是这两类人气力小,容易控制。而后找上那些壮汉,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的能力已经变大了,那些幼儿与女子已经不能满足他了?”
包拯眼中蓦地闪过一道精光,然而,我正思索着事情的始末,未曾放在心上:“言之有理。不知清明公子还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只是……”想到心中的猜测我猛地抬头问道:“不知大人可曾派人查过那些被吸血的人的事?”
“自然有过。只是调查的结果是这些人有的是街坊邻里,有些却是才来开封不久,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交集。甚至连话也说不上几句。说是仇杀报复又实在不像。本府派人夜里暗中埋伏在街头,抓回来的也只有二人。一人乃是白护卫带回的那人。只是那人一带回来便陷入昏睡,另一人便是昨夜王朝他们带回来的人,带回来后本府连夜审问,不料那人无论如何就是半个字都不肯吐出来。本府真是一筹莫展啊。”
愿是那二人。
皆是被夺了舍,一个被白玉堂当场削了魂的活死人,一个是被我封印在身体里的厉鬼,想要从这二人口中寻到点儿线索,着实难得很。
难怪包拯会说一筹莫展。
我定了定神,又问道:“那这些人或者是他们家人最近有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人,或出过什么特别的事……嗯?大人?”
这些话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所以等我发现包拯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时,那种怪异地感觉又升了起来。
“大人这么看着清明作甚?”
包拯的眼里仿佛裹上了一层炽热的光,而那光的出现是因为我。对视片刻,我突然见他翘起了嘴角。
他缓缓道——
“清明公子分析起案件来头头是道,若非本府知晓清明公子只是一般人,就刚刚你说的这些,便让本府觉得,清明公子便真的会以为清明公子合该是会——查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