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春城无处不飞花》展无

10、（十）

　　一语掷地，朗朗有声。
　　一时我竟无言以对。
　　不晓得反驳他甚么。我总不能告诉他，我本就是地府的鬼差，有时候为了找出那些匿藏的鬼怪，不得不与小黑做出这样的推论。
　　当然，我承认我的确有这方面的天赋不假。
　　记得第一次将我分析出来的东西告诉小黑时，他同样很吃惊地看着我。
　　然而包拯眼中的惊讶分明与小黑看我时的不同。
　　一丝喜悦，两丝狡黠，七分琢磨不透。
　　难怪孟婆有时候会念叨着什么“成了精的老狐狸”这样的话，愤慨不平，说得可不就是眼前这种人么？
　　只是，我又分明看得出他再透过我看着谁。
　　那人与他熟稔，那人能得到欢心，但是那人却不是我。
　　我是清明，不是展昭。
　　我是鬼差，不是活人。
　　我是奉命来人间捉拿逃脱的厉鬼赵爵，而不是来还他们一个死去多年的展昭。
　　等完成这次的任务我就会重回地府，到时候，时间如白驹过隙，弹指一瞬间，等他们饮了孟婆汤，谁还记得谁？
　　况且，人鬼本就殊途。
　　身为鬼差本就不该与人有过多的牵扯。

　　我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学着凡人的样子拱了拱手，轻声道：“清明何德何能竟能得大人如此青睐，实乃清明之福。只是，有负大人关心，清明本就身为长物，唯一能使上的，也只有这一身使不完的力气罢了，实在难入大人眼。”
　　包拯此时是何模样，已不在我的关注内。
　　一口气吐露这许多话，我也不急着等他回答。不过，很快地他就回道：“清明公子言重了。”
　　言重与否无关要紧。
　　未免他再问话，我道：“大人，清明昨夜没有休息好，现在有些乏了，不知可否回房去？”
　　想来，包拯这人聪明绝顶了，哪会不晓得我的打算。好在他也并没有为难我。
　　“去吧。”
　　“多谢大人。”
　　话音未落，他又补充道：“对了，还有不久便要开饭了，清明公子若要休息最好等到饭后吧。”
　　脚步一顿，我扭过头，点了点，遂又拎着伞出了书房。

　　一出门，我连忙撑开伞。
　　红色的伞飘在头顶，挡住丝丝缕缕的光。虽然下着雨，天空阴沉，黑云翻滚，只是这该撑的伞仍旧少不了。只是一出门，我就看到了蹲在廊柱旁的赵虎。
　　赵虎看到我后先是眸中一亮然后飞快地蹿了起来。
　　“清……清清明公子可算是出来了。可让我好等！”
　　其实很想同他说，我是清明，不是清……清清明。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等我做甚？”
　　他已经一个箭步到了我的面前，先是瞪大眼睛看看我，然后抠着手指，眼神飘忽着，嘴巴支支吾吾的不知嘀咕着什么。
　　瞧他这样，我叹了口气，“有话便直说吧。”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可以借一步说话么？”
　　不明白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看他这一副仿佛折子戏中受到欺负的小媳妇的样子，这般小心的同我开口，我如何也拒绝不了。
　　我眨了眨眼，轻笑道：“自然可以。”

　　我原以为他会将我带去什么僻静的地方说话。
　　后来去的那地方也的确僻静得很。只是我万万没想到，那处竟是开封衙门内的一处……墙角下。
　　身后有高大的绿树做遮掩，若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这儿蹲着一人一鬼。
　　人是赵虎，鬼自然是我。
　　当他问我这儿作为谈话地儿如何时，我只能昧着良心恭维说：“……赵虎兄着实天赋异禀，一般人学都学不来。”
　　一说完，就见赵虎眸子甑亮甑亮地盯着我，仿佛我脸上多出了朵儿花似的，好不渗鬼。
　　“……怎了？可是清明哪儿说的不对？”
　　赵虎摇摇头，声音却陡然低了下去。“不是，只是想到展大人曾经也这么对俺笑过。”
　　“……”
　　他指了指我：“啊，这样无话可说的样子更像！”
　　“……不知赵虎兄想要同清明说些什么？”
　　若是我再不问出来，只怕他这东扯西扯的，扯到吃饭都扯不完。
　　赵虎蹲在我的身边，那张本是红光满面的脸蓦地黯淡下来，变成满脸担忧的样子地对我说：“那个，你别介意啊。”
　　我一愣，不解道：“介意什么？”
　　赵虎收回手指，挠挠头，有些为难地答道：“白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只是展大哥不在了。你又长的这么像展大哥，所以才会这么凶你……”
　　难怪，他说话这么吞吞吐吐。只是我没有想到，赵虎这人平日里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心思却也这般细腻。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道：“哦。我没介意。”
　　说实话，我并不介意白玉堂对我发火。不知道是不是成了鬼的缘由，我很难被牵动心绪，轻易动怒不得。
　　“没介意就好。”赵虎重重的吐了口气，仿佛放下心中的一件大事，整个人轻松起来。他看着我又喋喋不休道：“虽然以前他只要一来，展大人屋内的东西都或多或少的坏掉，又或者是干脆被换掉，但是绝对没有出现伤人的情况。当然，那时候展大人还在，受伤的总是展大人，轮不到我们。清明公子，你是不知道啊，展大人跟白大人那关系好的哟，睡一个被窝都不嫌挤的……”
　　说真，做鬼这么久，我真没见到哪个男鬼嘴有面前这人的碎，说起别人的事滔滔不绝不说，连气都不带喘的。这口才，孽镜台前站一站，孽镜台都得给说碎了不可。
　　然而，奇怪的是，听他喋喋不休地说起白玉堂与展昭的事，我听着竟不觉得厌烦。
　　我拂了拂袖，开口打断，问道：
　　“……你知不知道赵爵？”
　　其实会这么问，我也想了许久。既然陆判让我跟着白玉堂从而找到赵爵，那白玉堂势必与赵爵之间存在某种联系。而白玉堂任职开封府，看他与这府中人熟稔的程度，其他人或许也知道一二。
　　可以一试。
　　当然，真正的缘由却是我此时并不想去见白玉堂。
　　不知为何，一见他红了双眸，我就没了主意。
　　我甚至还记得那夜他在屋顶上，落泪的样子，让我没辙。
　　所以，最起码此时此刻，我不想见他。
　　不过，我并没有想到，仅仅只是听到“赵爵”这两个字他便立马跳了起来。一只宽大厚实的手掌顷刻间拦在我的唇上。
　　“嘘——！！”
　　我微微扭开头，躲开他的手。眨眨眼，细细打量他的变化。见他倒掉而起的浓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里了然。看来我的确问对了人。
　　果然，下一刻，便听他刻意压低声音告诫道：“这个名字可千万不能让白大人听了去，否则你有十条八条的命都不够他砍的！！”
　　不知怎的，我听着他这故弄玄虚的声音直想发笑。
　　刚刚不是才说过白玉堂不会伤人，哦，是不轻易伤展昭以外的人。如今我不过就问了这个名字，就要被砍十回八回么？
　　微微一哂。
　　赵虎立马紧张地问道：“清清明公子，你问这个名字作甚？”
　　“好奇罢了。”
　　听到我这么说，赵虎看我的眼神蓦地变得很奇怪，半晌，他才惊讶地问我：“清明公子你竟不知这人么？”
　　“不就是襄阳王赵爵么，如何不知？”陆判告诉我的便只有大宋襄阳王赵爵这短短的几个字，其他我还真的不知。若是再让赵虎问下去，还真不知该如何圆回话。况且言多必失……我一挑眉，故作不悦道：“赵大人若是不愿说，清明也不强求。自去问白大人就是。”
　　说罢我作势就要起身。
　　转身刹那，身后传来赵虎焦急的声音。
　　“等、等等！我说，我说就是，清明你可千万别去找白大人！”
　　“那便说罢。”我回过头，轻笑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