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春城无处不飞花》展无

54、（三）

　　我正待仔细看去时，那身影闪的极快，眨眼间便已没进人群之中，再寻不到任何踪迹。
　　想要追上去也肯定失了先机。
　　不过，虽未看清但还是有几分的确定就是溪渝，只是青天白日的，溪渝怎会在此？
　　上次见到他还是在云州的时候，如今，他因何会来汴梁？

　　我百思不得其解。
　　分神去想时却听到白玉堂的一声低唤。
　　“清明。”

　　白玉堂的声音里是一贯冷清，令我猝然回神。
　　“嗯？”
　　我不解地扭过头去，四目相视。这才发现，白玉堂不知何时竟到了我的身边。
　　他垂下头，许是逆着光的缘故，他的眸色微微有些泛沉。眉间的慵懒不知为何竟被收敛了去，神色看上去颇有些认真。
　　是甚么，令他这般认真？

　　我不解地询问：“怎么了？”
　　白玉堂定定地看着我一会儿后，忽然皱起眉。他问道：“溪渝，是谁？”
　　“……”我被他这突然的一问着实问住了，久久不知该如何应答。偏偏他自问过之后便一心一意地望着我，眼眸深邃处仿佛绽出耀眼的花儿一般诱人，将我深深地吸引住。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响起在百花镇屋顶上的那一夜。白玉堂也是这般一心一意地只望着我。
　　然后，落下了那个吻。

　　轻若尘埃，仿佛只是我独自做的一场美梦。梦醒之后，白玉堂回了汴梁，回到了有展昭的地方。

　　而清明，只是清明。

　　“哎——”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回忆中抽身而出。再抬头看见的却是白玉堂已经坐回原来的地方。只是此时的他垂下眉眼，安静地握着手中的酒盏把玩着，慵懒更胜先前。

　　这是怎么了？
　　我试探性地开口唤道：“白玉堂？”
　　不想白玉堂竟仍是低着头，目光并未从酒盏上挪开。只是他分明是听到我的声音的，因为就在我话音落尽的刹那，白玉堂道：“清明，你先回去。”
　　我想也不想便追问道：“你呢？”
　　沉默片刻，白玉堂才略有些迟疑地答道：“我……迟些时候自会回去。”

　　“……哦。那我先回去了。你，少喝些酒吧。酒终究伤身。”
　　话已至此，我还能说些甚么？
　　第二次，白玉堂同我说这样的话。
　　他不希望我待在这里，不希望我出现在他的面前罢了。
　　只是白玉堂，展昭不是已经回来了吗？你怎么还是这么看不惯我的这张脸？

　　匆匆向他告辞，转身离开。只是没有走多远，耳边恍惚听到身后传来的一声喃喃自语。
　　只有寥寥两个字
　　“展昭……”

　　我下楼的脚步一顿险些滑了脚。出了太白楼，撑着伞站在繁华的大街上，我却忽然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抬头望去，往来之人皆是陌生的面孔。
　　他们为了活下去而各自忙碌着，这便是活着。比从孟婆的镜子里看到的凡人更鲜活。
　　他们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雨丝落在伞面的声音渐渐被不同的声音淹没住了，我举着伞，愣在原处不曾动弹。
　　游移的目光渐渐落在不远处撑着伞的一对父子身上。

　　那位父亲正一手撑着伞，一手拎着一些包着熟食的纸包，右手边跟着三寸丁似的幼子。
　　此时那幼子正揪着自己父亲的袖子，不停地嘟囔着：“爹爹、爹爹，糖葫芦，糖葫芦，瑞儿要吃糖葫芦！”
　　父亲立马拒绝道：“瑞儿忘了上回吃糖葫芦之后牙齿痛痛了？”
　　“不嘛不嘛，瑞儿就要糖葫芦，瑞儿就要糖葫芦，爹爹。瑞儿牙牙不痛痛了。呜……”幼子不依不饶地撒着娇，只是见到父亲一副坚决不买的模样，又开始呜咽起来了。
　　“真是怕了你了。”父亲无奈地摇了摇头，板着脸妥协道：“今儿就依瑞儿一回。但是瑞儿也得答应爹爹……”

　　后面的话我无心再听，只因我心中又泛起另一种疑惑。
　　为何我会觉得这样的场面这般的熟悉？似乎曾经亲身经历过。只是我又是何时经历过？我竟半分也记不起来。
　　难道，我仍旧忘记些甚么吗？

　　便是在此时，我冷不丁地被撞了一下。耳边忽然响起一记颇为凄厉地叫喊声。
　　“来人呀！快抓小偷啊！！！”
　　我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有一抹白影从我的眼前飞快闪过。
　　冷梅香，白玉堂！

　　我来不及多想，连忙追了过去。不多时，便在一条巷子中见到了背对着我的白玉堂以及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
　　二人无惧着风雨面对面站着。
　　淅淅沥沥的雨中，断断续续地听到少年哽咽地声音传来：“白、白大人，对不起，我、我也是没没有办法，我娘她病得很重，若是再不吃药，只怕、只怕……”
　　“所以你便来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你可曾想过，你娘的性子那般倔强，不愿贪墨别人一丝一毫。若是你娘知晓自己看病的钱是这般得来的，她又该如何是好？”
　　一番话说得少年登时瘫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可是、可是……呜哇……娘、娘，孩儿对不起您……”

　　片刻之后，白玉堂取出自己荷包递于那少年才开口道：“这些你先拿去为你的娘亲看病。虽然你一心为母孝心可嘉，但所用的法子不对。所以待你娘亲病好之后，你亲自到开封府衙来。明白？”
　　少年接住之时便连连点头，“白大人说的极是，我做错了事，自当要承担后果的。”

　　白玉堂道：“明白就好。你先回去照顾你娘亲吧。”
　　“是。”少年又是连连道谢之后，这才头也不抬地向我这边跑来。只是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却猛地停下脚步，蓦地转身盯着我看。
　　雨水与眼泪洗刷的湿漉漉的双眸中不知为何竟泛着莫名的欣喜。我正摸不着头脑，却听这少年高兴地说道：“给展大人道喜了。您和白大人都是大大的好人。您们俩在一起小才子举双手赞同。您们要成亲了，小才子身无长物，便给您们道声恭喜，祝您和白大人白头到老，幸福安康。”

　　少年一气说了这么些话才头也不回地跑远了。留我站在原地跟被雷劈了似的，半天回不过神来。
　　后来好不容易回了神，看着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白玉堂，愣乐半晌才僵笑着开口。

　　“你要……成亲？”

　　白玉堂的目光沉静如水，波澜不惊。他平静地点下头。
　　一如初见。

　　“嗯。”
　　“……和展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