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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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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院中作甚?仔细弄湿了衣裳。”
展昭!
当下心头一记怔忪,不知怎的竟莫名涌出一丝紧张。
白玉堂心心念念惦记在心上的展昭究竟是何模样?当真与我一丝不差么?
只是我来不及回头,那醇厚的声音已擦着我的耳边掠去。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片红色官服的背影撑着淡色的伞,快步跨过我的身边,径自走向了白玉堂。
而后伞面斜下,堪堪将我的伞挡开,自然而然地将白玉堂遮掩个仔细。
关切的话语紧随而来。
展昭道:“不是说好篱笆等展某当值回来再弄?玉堂你伤寒才愈,这雨虽看似不大,但耐不住寒气迫人。淋雨终归是不好的。”
伞下,一片寂静。
白玉堂竟是久久未答。
停了片稍,展昭许是无奈的紧,只得又道:“玉堂,你再这般不爱惜自己,展某就要向大嫂告状了。”
便是这句,戳穿了白玉堂的缄默。只听他不紧不慢地回了一句:“幼稚。”
“呵呵,只要玉堂欢喜,展昭便是幼稚一辈子又何妨?”
浅浅一记反问,展昭低低笑出了声,颇为愉悦地关心道:“不过,得先等到玉堂将身上这些弄湿的衣裳换下来。想来公孙先生也不希望再在药庐看到我们俩了。玉堂,是与不是?嗯?”
“……啰嗦。”
我就站在与他们半步之遥的地方,所以展昭说的话我一字不漏地全听进了耳中。
自然听出他话语中丝丝缕缕的关切,更见识到了他对白玉堂的在意。从他出现的那刻起,眼中就不曾有过我,只因他的满腹都落在白玉堂的身上。
过去我一直以为只有白玉堂在苦苦地等着、惦记着展昭,可是今日一见,我忽然明白了——展昭又何尝不是惦记着白玉堂。
他们二人之间,分明就没有我立足的余地。
毕竟白玉堂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而展昭千辛万苦地回来,见到了等他的人,总该比旁人更加的珍惜。
我分明知道的。
可是看到他们二人旁若无鬼的相执于同一柄伞下,说着诸如此类的话,我的喉咙里却仿佛塞满了雪花?堵在嗓子眼咽不下去又吐不出,冻得我忘记说话。
展昭。
白玉堂。
二人中间哪容得下一个清明。
下一刻,莫名的思潮向我涌来,我几乎想要拔腿就走。然而不等我迈起离开的步子,那柄淡色的伞蓦地抬起,露出伞下的白玉堂与——展昭。
我怔愣在原地,眸子蓦地瞪大。
我曾不止一次从白玉堂的口中听到展昭的名字,以及从他的形容里我与展昭如何的相像的时候,也曾暗自幻想过展昭的模样。
今日一见,我才知白玉堂所言非虚。
原来我和展昭竟真的这般相像,像到仿佛是忘川水中印出的彼此倒影,如出一辙。
难怪,难怪白玉堂会将我认错。
我如是想。
心底却隐隐涌动着甚么。
在我吃惊地望向展昭的时候,展昭仿佛才看见我一样,亦是惊讶地打量着我,足足愣了会儿方才开口问道:“请问阁下可是清明公子?”
“……正是清明。”我霎时有些迟疑,指着自己反问道:“你认识我?”
却见展昭豁然笑道:“展某早就听大人与公孙先生说起,先前曾有位与展某长得极相像的清明公子路过开封,便一直有些好奇。只是一直不得相见罢了。如今见到,果真如此。”
我教那张熟悉的脸上陌生的笑晃闪了眼,怔了一怔,才连忙道:“许是巧合罢了。”
“巧合亦是缘分。”嘴上这般说道,展昭却是偏头看向了白玉堂。将手中的伞又像白玉堂那儿斜了一分,护着他不被雨丝扫到。
展昭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仿佛化开的泉水般,清澈宁静,一瞬不瞬地倒映着白玉堂俊颜。
白玉堂则扭过头,斜眼看他。
眉宇间似嗔似怒,风采依旧。
较之百花镇中的那数日,眼前的白玉堂更鲜活了许多。
是因为展昭在?
因着这一念头,我的思绪又一次变得恍惚。却听展昭的声音不知为何又一次响起。
“清明公子?清明公子?”
“嗯?甚么?”
我茫然地回神对上他的目光,却见他好脾气地笑了笑开口问道:“展某方才是问,不知清明公子此次前来开封,若是还没有找着住的地方的话,不妨就在这儿住下吧。大人与公孙先生应当也会高兴清明公子的到来。”
“……”展昭这般热情,我一时倒不晓得该如何应他了。
见我不答,展昭继续劝道:“况且再过些时日便是展某与玉堂……”
只是话未说完,就被白玉堂给截断了。
“住下吧。”
冷冷的三个字落入耳中,让我不由自主地看向白玉堂。这才发现白玉堂也在看我。那双好看的桃花眸中光彩斐然,精神奕奕,早没了当日的落寞。
这种种变化,统统与我无关。
生怕我不愿意留下来似的,白玉堂又追加了一句:“正好为你接风洗尘。”
心口处又传来不适的感觉。
第一次,白玉堂的目光让我觉得有些刺眼,不想与他对视却让我无法无视,更没有办法拒绝。
我默默垂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淡淡地说道:“既如此,清某便厚着脸皮前来叨扰了。”
一如展昭所言,当我出现在包拯与公孙策的面前时,他二人都非常高兴。公孙策甚至是将上次住的客房又给了我。
只是客房里没待多久就被请到太白楼去赴接风宴。
展昭临时被府中的衙役请了回去,只余下我与白玉堂两人,面对面坐在客栈的包厢里。
诱人的菜香混着酒香,流窜在鼻间。
这一次,白玉堂终于记得给我倒了一杯酒。闻着酒香我便知道,这杯酒依旧是他独爱的女儿红。
酒味香醇却不醉人。
我不喝酒,自然没有端起酒杯。索性白玉堂也不催促我喝。所以我像以前一样,只是看着他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
安静又雅致。
直到他的唇上水光潋滟,风光无限。
他放下酒杯,没有立即续杯的打算。而是将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抿了抿湿润的唇,开口问得第一句话竟是:“清明,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我只发愣须臾,便立刻应着:“嗯。”
心里想的却是,若是没有渡船人的那一跳,只怕会更好。
“你呢?过得可好?”话一问出口,我也不等他回答就先调侃道:“想来是极好的。”
白玉堂先是一愣,竟是不解地反问:“为何这般说?你怎知过得极好?”
“这还不简单。”我瞥了他一眼,指着他眼前的酒杯意有所指道:“日日有人相陪饮酒,岂会不好,嗯?”
下一瞬,白玉堂许是想起了展昭,竟恍惚笑了起来。
眉眼弯弯,精致绝伦。
酒气仿佛随着他这一笑氤氲而起,弥散进空气里。
我仿佛招了酒气一般,有些晕眩。
目光中皆是白玉堂。
我不自觉含笑凝望着他,久久移不开视线。脑海中想着甚么都已经不重要,我只想这么看着他。
一直一直看着白玉堂。
只听他道:“日日有人相陪……自然是极好的。”
酒意刹那间破碎。
我幡然醒悟。
我因这笑不饮而自醉。
这笑,却不是因为我而起。
我不动声色地扭头望向窗外,街道上落雨纷纷,行人少的可怜。
突然,眼角的余光一顿,我竟是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我不自知地念出声来:“溪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