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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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爷？！”
便又是一声惊呼。
只是这声音里分明饱含着满满地不可思议。
眼前陡然一花，彼岸花妖那身红裳飘摇犹如飞絮般划过我的眼前，而后脚尖半点，堪堪落在倒霉鬼的面前。
红纱轻扬，遮掩住修长曼妙的身姿，彼岸花的身影看过去竟似站不稳似的，略微晃了晃才定住神。
见他如此，我心头的惊疑郁积愈深。
先不论与天性恐惧鬼魅的人不同，妖也是异类，本就不存在害怕与否，只是二者素来甚少有招惹，自然也没有闹出什么乱子。
再者，这彼岸花妖分明与一般的妖物不同，乃是天生生长在奈何彼岸，扎根白骨之中，饮得是冤孽血，开得是怨结花。那一丛丛花也不知生了多少年，途径三途河畔的鬼魅数之不清，甚么样的鬼魂不曾见识过，如今见了这倒霉鬼竟惊骇至此，实在反常。
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这一鬼一妖的身上。
心中暗想，仔细想来这彼岸花妖见到自己时何等的敬崇，唯恐怠慢半分，本就怪哉。可是与见到这倒霉鬼不同，彼岸花妖的神色间没有半分的惊讶，那般自然的模样仿佛、仿佛……早就晓得我会来一样？！
方才被他那句“说不得”绕了方向。
当时只觉得这彼岸花妖分明为妖竟与佛有千丝万缕的牵扯，如今想来，所以我出现后，他也只是表现的这般恭敬，却并没半分惊讶，一切倒是合情合理。
然而随之而来的疑问更是多不胜数。
一、他识得我，却又惧我。听他话语跟黑无常交谈时明显不同，那不是两个相熟的人之间的对话，反而像是下对上的顺从，那是一种本能。
他本能的怕我。
只是我虽为鬼差却也不会胡乱出手。
他，我分明看得清楚，周身没有缠着血腥气怨气，竟是连那一星半点的妖气也是很难觅得。若不是看到他的本相又听到他自报家门，我断然也不敢相信他是彼岸花妖。
清爽干净的模样真让人觉得，他真不像个妖。
二、除却他说不得的话，他说的句句属实，没有半点儿隐瞒我。这种笃定从我见到他的那刻起就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袋里，这样信任的缘由，我却怎么也琢磨不透。
我只知，他断然不会骗我。
三、纵使我翻遍脑海深处的记忆，我依然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他。
可他偏偏认识我，看似还惧怕着我，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透的同时我突然忆起，我那些丢失的记忆。
半年前我突然出现在地府，唯剩一抹幽魂游荡在奈何忘川，却是怎么也过不去奈何桥，渡不过忘川。也就是在那时我见到了陆判。
给了我名讳又委我为鬼差，结束了我的游荡。
渐渐的，地府中有了鬼差清明的身影，我却依然记不得自己是谁。其实第一次见到陆判的时候，他曾试图替我唤回记忆，然而也不过是徒劳。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日里，我也会偶尔突然变得茫然。
不停地反问自己——
我是谁？
清明？
不是……
那是——？
……我不记得了。
故而遇见彼岸花妖后，我仿佛感觉到久违的心跳感觉。
我忍不住想——
难道，他认识的是失去记忆之前的我？
他知道我是谁？
若是如此，我是不是就可以知道自己是谁？是不是就可以……可以……
可以……在三生石上刻下名字？
三生石，筑于地府中的一块姻缘石。
听黑无常说只要在三生石上刻下两个人的名字就能有三生三世的姻缘。
黑无常当时说了很多，入了耳中又被我记下来的也不过是这短短的一句。
三生石上镌刻姻缘，三生三世的姻缘。
不知怎的拉去了我所有的思绪。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三生石的时候不知怎的竟觉得挪不开脚，一双眸子出神地盯着那块普通的红色大石头，鬼使神差地想要抬手写上一些甚么。
然而，每每我抬手，却又不知要写甚么，又只得颓然地垂下去手。
孟婆说，但凡我从三生石前回来，她总不敢过来同我说话。须得缓上一缓，见我脸色好些才过来。
我闻言一哂，还是头一次听说鬼也会有脸色不好的时候。
只因从三生石前回来的时候，我当时心里分明不痛不痒不难过的。
反正都不会跳动了，又哪会有些劳什子的感觉。
不过，蓦地晓得可能有谁认识自己，便不由地觉得手指发痒，想要写些甚么才好。
不过，这事儿也急不得。
先弄明白眼前的事再说。
眯缝着眼，我注视着彼岸花妖的背影，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此时，彼岸花妖那双妖异的眸子登时瞪得溜圆死死地黏在倒霉鬼的身上。殷红润泽的双唇微微开合，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大少爷为何会出现在此？为何这般模样？”
定了神，陡然听到他的话，也觉得奇怪，便顺口问了一句：“何出此言？”
彼岸花妖似吃惊过了头，老僧入定般定在了原处，不敢置信地接口道：“大、大少爷明明、明明还好好的待在府中，我先前还曾见过啊！”
“甚么？！”
半柱香后，我、呆愣的倒霉鬼、彻底失魂落魄的彼岸花妖隐去身形站在宅子后院花园里。
已是夜深，身旁威风凛凛驻守着的家丁也不见了踪影。
脚下是一条开辟出来的幽石小径，顺着小径一路走去尽头便是一座雅致的亭子。檐下铃铛被风吹起，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余音缭绕，直冲入下方的亭子里。
接着盈盈烛火，亭内的情形清晰可见。
一张大理石桌，桌上摆着些色彩鲜艳的果子。
一只朴素淡雅的酒壶正被人攥在手中，指节被灯火映照着白的发亮。只听一阵极轻地水流声，已是斟了满杯酒水。
无心去看那杯酒，我的目光已经沿着那只手向上看去。这一看，便是一惊。
只因，那只手的主人的长相与站在我身旁的倒霉鬼一模一样。只是那人的双眸分明是完好的，一双黝黑深邃的桃花眼泛着淡淡的笑意，眼底深处的笑纹仿若一道漩涡能将人的目光统统吸进去一样。
此时那人正坐在石桌边拈着手中的酒杯，缓缓漾开唇边的笑。那人的身前站着另一道身影，青衫浅浅，惹绿了人眼。
青衫人身量更纤瘦了些，微微垂下头，眉眼间分明也同倒霉鬼相似了五六分，只是看着年轻了一些罢了。
盯着这二人，不知怎的，我的心里隐隐掠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就要发生甚么事情一样。
然而，不待我细想，下一瞬，就发生了一件令我瞬间变了脸色。
只见那人一口饮尽酒水后，将酒杯随手一扔，宽大的手掌出其不意地拉住青衫人的腰带，一把将人拉了过去。
青衫人一个趔趄，向前栽去时被那人扶住了手臂。而后那人便轻松地托起那青衫人的后臀，分/开他的双腿，令其跨坐在自己身上。眨眼间，便勾着那人的后颈，从容不迫地吻了上去。
须臾，便有透明的水渍缓缓溢出交叠在一起的地方。
我登时瞪大了眸子。
脑袋里仿佛有甚么东西轰然倒塌——
等不及我回味过来是甚么，我已经下意识地倒退两步。
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思考。
这两个男子竟然，竟然……
正当我六神无主之时，
一道戏/谑飘来：“呵，来了便想走么？”
这声音冷极了，仿佛地府黄泉之下万年不容的冰化成的水。
饶是变成了鬼差，我也忍不住想哆嗦。
我猛地回过头。
就见那原本坐在亭中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
唇间勾着一抹肆意的笑，与白玉堂的冷笑截然不同。
这妖/艳的笑容仿佛能冻伤鬼的三魂七魄。
然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人竟冲着我的方向启唇，粉嫩的舌尖儿舔上了自己微微泛着水光的唇瓣，说不出的诡谲与妖异。
“有客远道而来却不招待，会让人觉得我这个主人做的有失待客之道。”
那人顿了顿，唇角的笑意越发浓烈。
说出的话，却让我犹如遭受晴天霹雳，被劈到魂飞魄散——
“您说是吧，展昭展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