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不明余之意》公孙小树

7、慷慨解囊

　　笤帚打在斗笠上，自然是没有伤到男子的。堂里安静了半晌，几人纷纷看向扯劝的君良，等待他开口说些什么。
　　走了那么久的雪路，君良又饿又困，本想着赶紧投栈歇息，却没成想生出这些细碎事儿。他叹了口气，对伙计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就算是芝麻绿豆官也是咱们平头百姓欺辱不得的！若这家伙有心来占你客栈的便宜，现在早就报官了！”
　　说罢，君良拉起男子的手，将手背凑到伙计面前，继续道：“你那笤帚多锐啊！看给人伤的！若是明日这位官爷上县衙办事时被其他同僚发现这些伤痕，想起现下所受折辱而激愤不已把你抖露出来，便也显得龚家县官兵治理缺失、百姓蛮横无理，这让衙门的面子往哪儿搁？让知县大人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君良眼睛转了转，几分调侃几分戏谑道：“若是知县大人在这异乡属下的司书面前失了颜面，你猜，他会来找谁的麻烦？难道是找我和阿爹的麻烦不成吗？”
　　伙计怔住，喃喃道：“自然是找我云来客栈的麻烦。只是……我也只是个看店的伙计，若是被老板知道我只收十五文钱便让这位官爷住进来，那剩下的二十文钱便是由我工钱里扣了。我累死累活一年光景，日日都睡不成安生觉，乡下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妻女等着家用糊口，若是工钱被扣……”
　　伙计越说越难受，越难受就越絮叨个没完，阿爹已然坐在一旁的小几上昏昏欲睡。君良终于忍不住，将包袱扯开一个小角，提溜出一串钱拍在伙计跟前的木台子上，打着呵欠说道：“这一串有五百钱，那位兄弟的食宿我包了！你也休要再啰嗦，赶紧收拾两间屋子、烧好热水、备三份热乎乎的汤面小菜送到各自屋里！多的铜板就当是爷爷我赏给你的！”
　　瞎子见钱眼睁开，伙计生怕君良随时反悔似的将钱一把护进怀中，清清脆脆应了一声，屁颠儿的去楼上置办客房了。
　　君良摇了摇头，想去把阿爹抚上楼歇了，却见男子站在一旁微微低着头将他望着。
　　君良疲惫地笑了起来：“情义在心不必言谢，小兄弟也累了，赶紧歇了吧。”
　　那男子却忽的抓住君良右手，将一只紫毫塞进他手里，文气的面孔满是坚定：“这支紫毫是在家父所赠，如今便暂且典当给小兄弟。明日待在下去了驿馆，定当向同僚借二百文赎回。”
　　君良罢罢手，将紫毫退还给他，说道：“不必了，我又不是开当铺的。百文钱而已，就当是他乡遇知音聊表心意了。”
　　男子怔了怔，收起紫毫退后两步，眼中谢意满泄，对着君良扎扎实实地作了个揖，说道：“既然小兄弟当在下知己，在下自是感激不尽，还不知小兄弟尊名。”
　　眼见简单的事情越发复杂且费时，君良有些不耐烦，说道：“李君良。”
　　男子直起身子，冲他笑了起来，拱手作揖道：“在下文诣。”
　　君良干笑两声，半扶着阿爹准备上楼。谁料胳膊一轻，转头望去，只见阿爹已被那文诣半搂半夹的带上二楼。君良挠了挠脑袋，轻声嘟哝：“想不到一个臭酸儒竟然挺有力气的，不晓得衣裳下是骨架还是壮肉。”
　　“君良兄，你说什么？”文诣亲切地问道。
　　君良又是两声干笑，道了句未说什么，便也跟着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