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劫》洛璎婳

21、尘埃落定

　　赌约是有个期限的，以十日为限，十日之期一到我们三人必须回到客栈，即时胜负必分……啊哈哈哈，没想到这次赢的人居然会是我！
　　证据就在那个书房的暗格里，原来里头藏着的是一封书信，出自已经过世了的金老爷之手；其实我早该想到，类似金老爷这般把金家生意发扬光大之人，对于看人恐怕早已是炉火纯青了吧，看完这封书信后，我算是真的很佩服金老爷，在不动声色的情况下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整件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才最终令他心力交瘁郁郁而终。
　　基于这封信再加上倾若和小师叔所收集来下的情报，我们终于将事实拼凑了出来：在金家发生如此悲惨之事后的一周，金老爷总算让自己从悲痛中走了出来，商人天性都是敏感的，他迫切的想知道这场烧死妾的火是如何发生的！
　　金老爷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金夫人，这个与自己青梅竹马相扶相持的妻子，自从金家大火之后，金老夫人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和打击，金夫人拖着尚未痊愈的身子及时的从娘家赶回，迅速的控制住了局面，之后家宅的重建妾的安葬等都是她一手操办，金老爷突然觉得原来妻子变的这么能干了，再不是她需要时刻担忧呵护的小女孩，可这也引起了他内心深处一个很大的疑惑，他知道不该这样怀疑自己的妻子，但是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仔细想来，这几年妻子的变化着实有些大，自从他为了金家而委曲她的那刻开始，从她默然接受的那刻开始，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在一点点的发生的变化，起初他保证自己绝不会变心，只是为了尽自己金家人的义务，可最后结果又如何呢？他无法自欺欺人的认为妻子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感情上的漏洞，若究其原因可能是他太好命了吧！竟遇上了两个如此优秀的女子……
　　对妻子他是情深似海的，他们从小就认识，她是他一直以为宠着的人，她出身富裕却并非嚣张跋扈，她身上没有千金大小姐的娇气软弱，有着的是优雅的贵气和不俗的谈吐；婚后她将金家料理的一丝不苟，她是自己在外打拼的贤内助，虽然也曾有过争执和吵闹，但她向来识得大体还未曾有过咄咄逼人之举。
　　这样的妻子这样的婚姻恐怕是所有男子梦寐以求的，他也曾经十分庆幸自己能有如此的伴侣，如此的福气！他们之间唯一的遗憾便只有一个，那就是子嗣。若是在寻常人家倒也好办，若不是娶得这样贤惠的妻子倒也好办，相信母亲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沉寂十年，无可奈何之下才出得下策。
　　本来对于青荷我是有些排斥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如莹……虽然母亲出面说服了如莹接受那个下策，但我知道如莹的心是很难过的，我很内疚很懊恼自己终是伤了她，辜负了她！所以当母亲再度安排我见那女子之时，我的内心是有些气愤的，虽然如此却还是无法违了母亲的心意。
　　等见到那女子的那刻我心中的气算是平了不少，这并不是我见异思迁，而是她看上去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如莹是个美人从小到大我都这么认为，尽管后来进入商行见过的美人也不少，但在我心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比得上如莹，这个女子的面容自然是比不上如莹，但却有种令人很舒服的感觉，先前听母亲提过她是渔户家的女儿，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也礼数俱佳，总之一下子让我的心松了一口气。
　　后来我才知道她也是识字的，论文学我可比不上如莹有才华，许是从小遗传的金家血脉让我对数字总比文字来的有兴趣，而如莹却能诗会画，现在想来我身上的这仅剩的一点点文学造诣都是为了如莹而逼出来的吧……这可能也是我和青荷之间最初的共识。
　　说不清楚是何时动了心，原本感情就是无法预测的，等有意识之时着实让我手足无措了会儿，那是听闻青荷怀孕之时，那一刻的欣喜若狂骗不了自己，啊……原来不知不觉间青荷的存在已经是润物细无声，这种感觉的暴发全在那张我为她亲手打造的秋千上。
　　惨剧发生之后，我悲伤不已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用情之深，恐怕这个变化早就落在如莹的眼里了吧……所以，她后来才会闷闷不乐，纵然后来她也有了身孕，但却依旧郁郁寡欢，以至于为了生女儿而受了这么多苦……
　　我虽然有疑但却不信火灾会和如莹有什么关联，最让我注意的其实是如莹的奶娘还有她的那个表哥，虽然金家和林家互为姻亲，起初两家强强联手的确占了镇上大部分的生意；但自从我拓展外乡开始，林家也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新任的掌舵是林家的一门外室，为此如莹也曾和我唠叨过，抱怨母家的不太平；特别是最近几年，林家频频插手金家的生意，我为了如莹才不去计较那么多，转而把目光放到了更长远的方向，但这似乎又撞上了林家这位新舵手的机点。
　　至于如莹的奶娘，起初爱女心切的她在我面前总有些忿忿不平，这我也可以理解，那时青荷有了身孕如莹就更加忧郁了，直到后来如莹也有了身孕这位奶娘才将目光放在了如莹的保胎之上，转而对我和青荷没有那么在意了……可是，自从青荷生下男婴之时，我觉得奶娘变的更加深沉了，因为那时如莹的月份也大了，身子并不好无暇再照料内宅之事，所以很多事情都是由奶娘出面解决料理的。
　　最后就是那场火发生的那天，事件就像如莹最爱的那串珍珠项链，每个人都好比那一珠珠明亮的珍珠，等待着那一条线索被串联起来；但是事情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简单，我因着一单外乡的生意需要亲生谈而欲离家，想来提出让如莹回娘家休养的是自己，如莹也没有异议还带上了奶娘一同回的娘家，而火灾发生在几天之后，我后来询问过家仆，那天天气的确炽热，因着夫人不在府里，老夫人无心理事，姨娘也自顾自的照料着小少爷，所以大家就有所懈怠，这或许就是那场火会起的原因之一，后来如莹也因此而向我请罪，但自觉如果这也算是过，那最大的过失应该在自己的身上！
　　火是从位于青荷别苑最近的一间婢女的房间开始烧起来的，起初只是浓浓的烟雾，点点的火苗，据后来一位抱着孩子的婢女诉说，火烧起来后青荷将孩子交到她的手中，自己则出房间查看情况，因为离的近我想青荷也是想去组织帮忙的吧；可是没过多久，突然间刮起了风，如此干燥的天竟然刮了一阵大风这也着实有些异常，其间谁也没注意到，风又带起那些未被扑灭的火星，向着青荷的那间屋子蔓延而去。
　　等又一片大火燃起时，青荷才注意到是何处着火一下子惊慌失措，赶忙向自己的屋子跑去，此时火苗竟比原告房间里的大了不少，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之前交托孩子的婢女，以为她们定是被困在了火场里，这才奋不顾身的冲了进去……
　　我后来问过那婢女，原来她先前为青荷炖了一蛊清火的羹汤，在青荷把孩子交给她之后，她想起来该去端那蛊汤，但又不放心把孩子就这么放在屋子里，于是便抱着孩子一起离开屋子去了后面的小厨房，直到闻到浓烟时立刻抱着孩子远离了别苑。
　　事后，这个婢女也是内疚不已，但这又如何能怪她，兴许若不是她，恐怕连同我的儿子也会有危险。
　　我亲自将一个个疑惑解开，发现原来这竟真的是一个巧合，一个上天酝酿的悲剧，对此，我又能如何？谁能怨得了天？不久，上天又和我开了个玩笑，就在我打算重新振兴金家，就在我打算把这个悲剧抹去之时，我却从私人的医师那里得知自己居然已是病入膏肓。
　　这个消息再度将我打击的体无完肤，面对着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儿，面对着此时身心俱疲的如莹，面对着需要安抚的金家，我……该怎么办？
　　……
　　在生命最后的岁月里，金老爷将自己这段经历写了下来，就放在一个最为普通却又略有不同的地方，我曾问过管家这间书房是金老爷在世最不喜欢呆的地方，也是金夫人绝对不会涉足之处金宅里还有另一处书房，那是专门为金夫人设立的，老爷在世时若有了兴致也是和金夫人在那间书房里作画写诗的，所以它才会成为每个新进入金家的人所必到之处，书房里摆放的都是些简品，这只是让外人对金家做个初步的了解，管事的人也不会多过于要求新来之人对这个房间的打扫做到一丝不苟，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暗格才不为人所知，这封书信才得以保全。
　　已经掌舵金家的金少爷和金老爷当初一样，竟对文学也是个半吊子，若不是童年需要陪着妹妹娘亲一同研习，这才赶鸭子上架般的陪读了会儿，这间书房金少爷也很少光顾……
　　……
　　……
　　“金夫人是去过的……我总觉得金夫人是知道这封信的存在的！”这封信或许就是支撑她这么久以来对金家如此的执念……以她那个刚烈的性子，想必就是想争一口气，证明自己能做到丈夫不曾完成的事情，想向丈夫证明自己的能力，更想在百年之后能抬头挺胸的去面对丈夫！
　　是人都会害怕死亡，可是转念一想，活着的人才更不容易！谁的人生都不可能永远是一帆风顺，有时活着就必须要去面对伤心、失望、痛苦、矛盾……只要生命不停止，这些总会在不经意之间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心灵上的伤痛远不是身体上所能比拟的，看的见的伤口迟早会有好的那一天，而看不见的伤口，只要你未曾放下，就会一直存在，时隐时现变幻莫测……
　　……
　　……
　　倾若只说了一句话，之后便陷入了沉默，我没有去打扰他，客栈房间里的空气再度凝结，我觉得是时候该小师叔来说明他这十日的调查结果了，虽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是尘埃落定，但让我意外的却是小师叔始终都没有开口，过了很久，久到我和倾若都看向小师叔，他依旧一声不吭……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内息有些混乱，正想起身向他走去，却被他的眼神震住了，以我们这么久以来默契，他这是在告诉我别声张的意思……尚未搞清楚他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便被几声哭泣所吸引，原来光顾着揭晓赌局，居然忘了房间里还有个当事人啊！
　　当我们的目光全都落到那个倩影上时，她很快便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原本坐在椅子上的她突然间起身向我们行了个礼说道“几位的恩情，妾身无以为报……”随后，便在我们的面前慢慢的消失了踪迹……
　　……
　　……
　　“真是没用，一点事也做不好，还连累本宫救你！”
　　“求娘娘看在属下为了索魂一事尽心尽力的份上，饶了属下失职之过！”
　　“好，这个暂且不予追究，本宫只问你一句，那个女子是谁？”
　　“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是个捉妖师……”
　　“捉妖师！……本来不想搭理他们，没想到这些年他们反而越来越嚣张了，看来是时候该收拾他们一下了，从今天开始索魂的事你可以先放放，我要你立刻杀了那个女子！”
　　“杀了……那个女妖？……？”
　　“……不，先活捉了她，带到本宫的面前！”
　　“……是，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