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袖》野豆子

5、（五）

　　鸿雁南归，久久不见池墨的归来，却等到了师傅的书信。

　　无量玉璧前见到了师父，白发苍颜的老人更添几分孤寂。执手把脉，禁不住摇头：“阿白，为师竟不知你如此不懂善待自己。”苑白抬起头望着师父满是怜惜的眼，轻声问道：“师父，师兄他不会有事，对吗？”

　　师父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勉强，转身背负双手望向深不可测的山谷，洁净无暇的玉璧在阳光下熠熠，天空中回旋着鸟儿的哭啼，他的声音颓然而苍凉：“阿白，你信不信宿命？我见到墨儿的那一日，以为他会是逍遥的希望，而他也的确出色不凡。只是尔今的朝堂，又岂是一人所能力挽狂澜？你师祖不行，墨儿自然也不行。”

　　他们的师祖无涯子，曾官居前朝太子太傅，才高八斗，指点江山。只因在朝廷争斗中失势，心灰意冷之际浪迹天涯，方才有了逍遥一派。如今池墨在朝，甚得太子器重，岂料此次奉命南下，竟是一场争夺帝位的阴谋，少了池墨这个得力助手，太子被进谗言，失去信任。如今纵然池墨赶回，却已江山半倒，甚难力挽狂澜。更没想到的是，昔日与太子交好的丞相忽然反目，是以池墨为其所制。

　　“但闻逍遥一派，不问江湖世事，仗剑于天地间，只那一份逍遥快活。”苑白的声音清泠如水：“却不懂师祖和师兄缘何执着于庙堂？”
　　苏星河转过身来，幼徒眼中的迷茫让他禁不住地心疼：“傻丫头，天下苍生若不得逍遥，岂有那几人的所谓逍遥？”

　　凌波洞壁的矿石依旧折射着冷冷的磷光，苑白不知为何师父定要将那门派的秘籍北冥神功传授于她。潜心修炼，师父只是这样嘱咐她。然而池墨始终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传来，或许，对于逍遥一派而言，各人只做应做之事，就好比，池墨不在，自有秦观师兄成为如今朝堂的新贵。
　　那样个人，就这么湮没在尘世间，仿若不曾来过。

　　苏小妹出嫁的前日，难得正经起来的东坡居士对着秦观端详了半日，语气多少有些怅怅然：“我不在乎你在朝堂上有多少风光得意，只希望你让我妹子幸福。” 那一刻苑白分明看见，秦师兄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平素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多了几分黯淡。

　　苏东坡自是不曾瞧见，他说话那句话后便伏在了桌上，不省人事。或许每个男儿都有建功立业的梦想，却只有失意怅惘那一刻才忆得起儿女情长。新婚不久之后的秦少游终还是离开了温柔乡，只余那支《鹊枝仙》唱起来婉转动人：“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世事如棋局局新，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几乎让人措不及防。先皇驾崩，太子登位，池墨的获释，丝毫不出人意料。而秦师兄的落寞似乎不曾抹去苏小妹的欢悦，甘心洗手做羹汤的灵秀女子，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

　　只有师父，紧锁的眉头显得他更为苍老，却依旧波澜不惊。任凭朝堂变更，逍遥派始终屹立不倒，或许这便是师祖留下的教训？

　　偶尔忆起西子湖畔的时光，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