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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山间的湖泊,映着蓝天碧云,秋叶随风盘旋而落,湖面漾起浅浅涟漪,转瞬间消失无迹。苑白牵着白鹿走在林间的小道上,脚下的落叶簌簌作响。抬首遥见林荫尽头的湖畔,如玉风姿的男子长身而立,碧水寒烟掩映下的身影若即若离,某个恍惚间,她竟不知是真是幻。只那一回首的微笑,似乎让时间定了格。若等待只是为了重逢,这一刻竟是道不尽的欢愉。

      “池墨!”她松开手中的绳,只一瞬间到了男子的身边,那欢快似林间花鹿,“师父让我见一个人,我就知道会是你呢!”
      他只是微笑地看她,听她久别重逢后的絮语,任她牵着手踏遍无量山山野丛林。秋雨初霁,山涧溪流汇成白瀑,哗然而落,水流落在山下巨石之上,纷飞四溅。
      苑白童心大起,摇着池墨的手臂,指着那往不见顶的山巅,笑道:“池墨,敢不敢跟我比谁先上去?”说毕纵身而跃,逆水而上。
      池墨微微一笑,揉身而上,转眼竟追上了她,她连忙提气急跃,又几度被激流冲落,不甘心地再次跃起,却眼见着池墨一路攀升,气得跺脚,反而被瀑流又冲落了丈许。正自赌气间,忽地一只手伸在她的面前,抬手望见池墨清亮如昔的眼眸,不由地粲然一笑,由他牵着一路疾上,站在了瀑布之巅。

      残阳如血,映红半边天际。苑白静静地依偎在池墨怀着,看苍鹰盘旋,秋林尽染,俯仰天地之间,但觉苍茫萧肃,唯有身边之人,才是真实的所在。

      “阿白,”但听身后的人喃喃低语:“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苑白莞尔一笑,从他的怀抱里挣脱:“我才不要,往后的日子那么长,谁知道有多少美好等着我?”

      “阿白,对不起。”池墨的声音沉静若水,“辽人乘先皇驾崩,朝堂不稳之际,大兵压境。而现如今的大宋兵疲粮乏,绝无可能抵挡辽兵。”
      苑白不曾料到他会提及朝中之事,微微侧头,轻笑道:“是以他们要你回去,率兵抗辽么?我同你一起去呢。”
      “傻丫头,莫说拿不到兵权,纵然此刻兵权在握,亦无百分百之胜券。”池墨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长叹一口气:“而今之计,唯有向长白山完颜一族借兵。”
      “长白山?”苑白微微吸了口气,颇有几分疑惑:“他们不肯么?”
      “不,他们同意与大宋共同出兵夹击辽军,但是却提出了一个条件……”池墨的语调慢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苑白,久久不语。
      苑白伸手去触他的发髻,将他不小心垂下的一缕发捋上,轻笑道:“究竟是怎样苛刻的条件,让我的池墨也如此为难?”

      “他们要你。”池墨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空洞:“阿白,他们要你。金使带来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你和亲。”
      和亲?
      苑白格格地笑了起来:“池墨你胡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公主王女,那些鞑子岂会知道我?”
      “我亦盼望他不知,”池墨黯然,“可是阿白,你忘了楼金……”
      楼金?!苑白方才忆起缘何长白山那般耳熟,她退后摇头:“阿金?他不会……”她跃将起来:“我去给他说清楚!”
      “阿白,”池墨将她揽在了怀中:“这也是皇上的意思。”
      苑白不解,只听他缓缓道来:“新皇根基不稳,急于树立威信,故而此战许胜不许败。而我如今的身份,时时落人话柄。若是此刻有人能解此燃眉之急,那么皇上之忧可解,逍遥一派亦终究可以在朝堂之上扬眉吐气,也不枉师祖师傅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

      苑白推开眼前的人,依旧是那秀朗的眉目,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所以,你们就希望我嫁给楼金,换来你们的名正言顺?”她冷笑了数声:“这是师傅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我竟不知,师祖师傅这许多年的苦心经营,只是要一个女子去番邦和亲。”

      “抵抗外敌本是男儿份内之事,如此强求于你,本就是我们的错。若是你执意不肯,我自会另寻他法……”池墨的语气里满是歉疚。
      “师兄,”苑白打断了他的话,泪水潸然而下:“若是我执意不去,你是否从此瞧我不起?”

      红凤盘旋而来,载着苑白飘然消逝在空中。苏星河长叹一声:“墨儿,此番让你为难了。” 池墨苦笑:“风姑娘当日之言甚对,只是弟子不曾想过会有今天。”若是听风蓝之言,不曾许诺,她受的伤害,会不会浅一些?只是情动深处,他不顾丞相的忌恨而悔婚,只是为了她,又岂能料到会有今日?

      师傅,阿白不是不懂,只是不明白,为何相爱的人,却终不能相守?
      苏星河犹记得幼徒当日的迷惘,他算定她会回来,只是回来的她,还是那个当初单纯明丽丫头么。

      十日后的金兵大帐,池墨侃侃而谈:“此仗若胜,辽国内忧外患,定然一蹶不振。若不能胜,辽兵必然东进,只怕大汗的领地要岌岌可危了。”金汗眯着眼睛半晌,笑得极是得意:“池公子能言善辩,只可惜手中无牌。若是我此番出兵,合作的对象并非池公子而是贵国的睿王爷,只怕岌岌可危的,是贵上的宝座吧?若是池公子着实不舍,却也无妨。只不过你们南人有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更何况那人还是你的君上……”

      “不必说了。”绿衣女子飘然而立,打断了金汗的话。
      “阿白,”竟是池墨与金汗同时唤出了声。
      “我人已在此,还请大汗守诺发兵。”苑白转过身不去看帐中的人,冷冷而言。

      当夜,金兵营帐载歌载舞,庆贺汗王迎娶美人。苑白独坐在帐中,只闻那胡笳声中隐隐传来箫声呜咽,正是那一曲《绿袖》:

      我思断肠,伊人不臧. 弃我远去,抑郁难当.
      我心相属,日久月长. 与卿相依,地老天荒.

      绿袖招兮,我心欢朗. 绿袖飘兮,我心痴狂.
      绿袖摇兮,我心流光. 绿袖永兮,非我新娘.

      我即相偎,柔荑纤香. 我自相许,舍身何妨.
      欲求永年,此生归偿. 回首欢爱,四顾茫茫.

      伊人隔尘,我亦无望. 彼端箜篌,渐疏渐响.
      人既永绝,心自飘霜. 斥欢斥爱,绿袖无常.

      绿袖去矣,付与流觞. 我燃心香,寄语上苍.
      我心犹炽,不灭不伤. 伫立垅间,待伊归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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