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塔》语默动静体自然

2、第 2 章

　　林木住在市中心靠近河岸的一栋老式公寓，房子是父亲生前留下来的，因为经营不当，父亲去世后欠了大笔外债，母亲只好把房产陆续拿到银行抵押贷款，唯一留下的只有这间60平的两居室公寓，林木上大学期间，母亲因为经济压力回乡下住了，就将这间公寓暂时租了出去，一直到林木最近回来，这栋公寓才不在往外租赁。
　　林木只在这里住过两年，从高二住到高三，在此之前一直都是和父母住在市南区，也就是所谓的“富人区”，但因为父亲的破产和去世，林木在也没回过之前的家。
　　到家时已经是八点一刻，边脱衣服边思索着晚上该吃什么，打开冰箱却看到只剩下半瓶牛奶，心里想着真不愿意冒雨出门啊，更何况十分担心再次碰上那个男人。
　　高中的时候，林木家里有钱是富二代的消息不胫而走，本就性格软弱的自己也真如电影版演的那样，被学校里的小集团盯上了，还被人取了令人厌恶的外号，韩洛就是那个小集团的头儿，也是林木的同班级同学。
　　林木将自己的高中的生活称为一段“地狱式”经历，高中三年的他不仅常常成为被人取笑的对象，还是韩洛等人的长期“饭票”。
　　林木对韩洛的第一印象，便是身上那股永远都洗不掉的味道，一股很重的油烟味，后来林木才从同学那里知道，韩洛家开着小的炸货店，那股味道令林木感到无比厌恶，林木从来不去炸货店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种味道会令自己感到恶心，更多的则是恐怖。
　　林木把半瓶牛奶放进微波炉，在柜子里翻找着剩余的速溶咖啡，因为没有方糖，又怕苦味所以就选择在咖啡里加入牛奶，这种中和苦味的拿铁味道真的不赖，也令疲惫的自己倍感放松。
　　味道没那么甜却比便利店的好喝百倍，心里虽然这么想着，高中毕业后和韩洛再没有过交集，林木毕业前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要去的城市，即便高考前三个月韩洛追问他要去哪上大学，林木也是撒谎说了南方的一个城市，韩洛听后什么都没说。
　　林木在大学的时候看过一个北野武的电影，叫做《坏孩子的天空》，看完后气的把影碟给压碎了，电影中的小马和韩洛很相似，但韩洛却不是小马，现实中的韩洛自私冷血，谁也不清楚他脑子里想的东西，做的事情也是十分令人费解，最令人感到震惊的便是韩洛曾打伤过高中的女友小织。
　　小织大概从高二就和韩洛好上了，两个人无论在形象上还是性格上都十分的不般配，小织是班里的学习委员，爸爸又是市里大医院的主治医师，是个学业优良，家庭背景又很好的乖乖女，就是长相一般，对林木来说，是那种见一面就会忘掉的女生，可就是这么一个女孩，却背着家里和韩洛交往了两年，直到高三最后一个学期，大概是五月份的某天下午，韩洛被班主任叫了出去，一直到晚自习都没有回来，当时的同学纷纷议论，肯定是他又打了某个同学，被老师开回去了，但令人惊愕的是，第二天韩洛还是照样子来上课，反倒是小织，已经一周都没来过学校了。
　　当时韩洛身边的马仔都私下问他，小织怎么不来学校了，韩洛就很平坦的回复到，分手了呗，然后转校了，据说是隔壁市的女校，离青山要坐2小时的火车。那个时候林木也在一旁听着，林木说不清自己和韩洛的关系到底是同学，还是被他欺压的饭票，还是和围在他周围对他不良行为产生崇拜的马仔一样，林木当时只觉得小织而自己一样可怜，直到高考前一周，一个月没来学校复习的韩洛在一天晚上从窗户钻进教室（一楼），样装作没看见任何同学的眼光径直走到林木的桌子旁边，然后说了一句「找你有事」就把林木拉走了，走前还特意威胁了想要劝阻的班长及自习课委员。
　　韩洛把林木带到了操场的篮球架，然后蹲坐在篮板下低垂着头。
　　「小织流产了」
　　韩洛只说了这句话，林木被这一事实震惊的说不出话，但又不想去安慰眼前这个人，虽然很同情小织，却又对如今陷入情感漩涡的韩洛感到一丝庆幸。
　　「啊，这样啊」
　　韩洛抬头看着林木，过长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但能感觉到他生气的眼神。
　　「什么叫这样啊」韩洛抱怨的说道。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林木也弯下腰，保持和韩洛同样的水平视线。
　　「那孩子铁定不是我的」韩洛斩钉截铁的说。
　　「不知道是和哪个男人做过，我从去年就已经厌烦她了，她却跑过来和我说这件事，把我当做傻子一样！」
　　林木心里觉得韩洛真不是个人啊，小织这种女孩明摆着被他玩弄了两年，他却认为小织是个不贞的女孩，林木瞬间想到了自己母亲的流言，气的紧紧攥起拳头，恨不得揪起对面这人的衣领，把他狠揍一顿。
　　但终归只是想想，林木见过韩洛打人，真的是往死里揍，自己虽然被他勒索了三年，但却没有挨过揍，有一次高年级的不良想要勒索自己钱财时，韩洛不知从哪儿跑过来把他们推走了，因为打架不要命，高年级的人对他也无可奈何，从那之后自己便被加上了“软软”这一名讳，每当大家无聊起哄叫这个外号时，林木不敢反驳，只能忍受，反倒是韩洛自己，不仅对自己这个外号没有反感，还经常在走廊突然抱住自己肩膀叫这个外号，令林木感到恶心至极。
　　听完韩洛的自言自语，林木起身环绕四周，空荡荡的操场上连个路灯都没有，林木只能借着旁边教学楼的灯光勉强看清对面的人。
　　「我要回去了」
　　林木假装发抖的样子，韩洛也随之站了起来，比自己高一头还多的男人离着自己只有一米远。
　　「你很冷吗」
　　韩洛说完脱下他那件卡其色夹克，套在林木身上，夹克上浓重的油烟味让林木紧皱眉头，林木僵硬的脱下夹克递给韩洛。
　　「你不是比我还冷吗，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回去了」
　　林木说完转身朝教学楼走去，刚走到第二层就被身后的人赶上抓住了，韩洛把林木拎进楼梯的阴影处，十分阴郁的俯视着林木。
　　「我还没说完呐，你跑什么」
　　林木知道韩洛下一步要干些什么，只见他把一只手塞进林木的裤兜，左右翻转着，又将手伸进林木的外套口袋，将里面的钱包拿了出来。
　　「这钱借我用用，我以后会还你的」
　　韩洛笑着对林木说，那是一种含糊不清的阴险的笑容，林木迅速将三张红钞抽了出来，这是林木一周的饭钱，林木已经忍无可忍了，拼命去夺韩洛手中的钱。
　　「把钱给我」
　　韩洛抓住林木的头发，撞墙前突然停了手，然后扔回一张钞票。
　　「不是说了会还你吗」
　　说完韩洛跑下楼梯，从那到毕业典礼前，都没在再见过他。
　　最后一次见韩洛是在毕业典礼当天，大家到操场拍合照，韩洛顶着一头黄发就来了，不管老师怎么责备他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老师还是让他到最后一排去合影，而矮个子林木则在第二排，女生的后面。
　　合影结束大家纷纷在同学录上留下联系方式和祝福语，因为厌恶韩洛林木没有与他搭话，远远地看见他和班里后排的男生讨论这什么，即便这样两人的视线还是对上了。
　　不过好在旁边的同学拉他帮忙拍照，林木远离了同学中心，合影后林木回教室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下楼的时候却看见韩洛靠在墙根。
　　「真的要去南方了？」
　　韩洛开口问道。
　　「嗯，是啊」
　　林木假装微笑的说道。
　　「我也好想去南方啊，这里一堆破事儿，不过离大学还有一段时间，暑假还能一起玩」
　　韩洛不知道林木搬家的事情，林木也不想告诉他，只是温和的点着头，韩洛从口袋里拿出一条薄荷糖递给了林木。
　　「呐，给你的，顺路买的」
　　这算什么，拿小孩子的糖果打发自己吗，接过来的瞬间林木觉得十分难受，但还是出于礼貌放在了口袋里。
　　「你的钱可能要过段时间还，我现在...还没那么多，还欠着外边一屁股债」
　　林木习惯了韩洛这种撒谎的说辞，韩洛不还钱这不是想当然的事吗，反而他还钱了才是真的稀奇。
　　「我现在在店铺帮忙打工，刚刚级部主任把成绩单交给我，毕业证是没指望了，除非我再降一级重读」
　　韩洛面朝林木说着这些琐事，林木一点也不同情他，他的人生，家庭，他要为他恶劣的行为买单。
　　「女人果然是很恶心的生物啊」
　　韩洛淡淡的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这么说」
　　林木假装平静的问道。
　　「我和小织分手前，在外桥看到过她和别的男生去旅馆，大概几天前，我在同一个地方看见我妈和一个大叔从那家旅馆走出来，哈，真可笑啊」
　　林木终于明白他的话了，虽然不知道小织事情的真实性，但总感觉韩洛母亲出轨了是真事，林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又着急回家。
　　「无论什么事都会过去的，你不要再想了」
　　林木留下这句话便下楼去了，韩洛在自己身后大喊着「暑假会去找你的」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林木也只好微笑着道别，这时已是下午五点，夕阳的余光将天空染成金黄，林木叹了口气便骑车离开了校园。
　　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林木搬家后把同学的通讯录全部删光，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林木就像空气一样，仿佛没有在青山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