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死不成活》鹀诺尔

12、第十二章

　　我想我忘不了那一天，持续几日的烈日浇头和长途跋涉，让我误以为眼前出现了幻觉。
　　风沙突然糊住了前车窗的挡风玻璃，普森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瘫倒在驾驶位上。汽车不受控制的冲向斜侧的荒野地，抖了两下，又稳稳的停了下来。
　　似乎每一个漂亮的女人，在与我深交后，都变得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小诺是如此，小巫也是如此。
　　她一头密集的带着淡淡金黄色的直发，变得稀疏起来，稀疏的能够看见头皮。我也是不可置信的打开了车门，压下心口的酸涩，问道：“是我因为我吗？”
　　又一个女人因为我，被岁月蹉跎的如此？
　　我还记得半年前遇到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么的高贵典雅，我们互相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从彼此面前高傲的走过。
　　我的内心没有被仰慕与让她人臣服的骄傲，我只有自责，我骂我一个男人，要让那些爱我的人如此辛苦。
　　我看见小巫摇了摇头，把护照和身份证又重新塞到我的手里面，“你快走吧，走的晚了他们就会醒过来的。”
　　“你跟我一起走吧，你可以喝我的鲜血维持体力。”
　　我看见他皱纹横生的脸上出现了两片红晕，她精致的眼睛垂下，不知在望向哪里，浅浅的梨涡绽放，一如初见的模样。
　　我把躺在驾驶座上睡得不省人事的普森扔下车，拽着小巫的手，我把她按在副座上，替她扣上安全带，才启动引擎。我们像是准备去兜风一样，安然的并排坐在一起。
　　“大巫说，你会死，死在一条小溪旁，我都猜到了那条小溪长什么样子。”
　　“她胡说的也就只有你信了，吸血鬼只有两种宿命，一种是被牧师杀死，另一种是自己了结自己。一般来说，只要没有碰上牧师，我们都是安然无恙的。”
　　“在中国，牧师很少，到我们那里去，我会一直保护你。我会买一个很大很大的别墅，没有人会发现你。你要是饿了，就喝我的血，你要是不忍心，我就多养几头牛。”
　　我听见小巫笑出声来，她笑弯下了腰，眼泪就这么的划过她苍老的面庞。
　　她弯着腰，不忘吩咐我开车快点走。她说，“再过半个小时他们就醒了，如果你还没有上飞机的话我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她将脑袋靠在椅背上，看着明晃晃的日光，微微笑道：“你的未婚妻很爱你，我怎么能夺人所爱。”
　　我没有反驳，一个甘心等你十六年的女人，怎么会不爱你呢？
　　我打开车窗，为突然沉闷的气氛注入几分清凉的风。
　　我专心的开着车，小巫专心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又轻轻的开口唱到：“city of stars,are you shining just for meCity of stars,there……”
　　我知道，这是最近很火的一部电影《爱乐之城》的插曲。电影是讲两个怀着梦想的年轻人的爱情故事，我这个年纪了，要不是普森拉着我我也不会去看这些年轻人才喜欢的电影。本以为普森活了千百年，许也是个文艺的男人，却在电影一开场就不停的赞叹女主的屁股。
　　我想到这，轻声笑出来，小巫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差点忘了，这个女人可以看透我的心中所想，便清了清喉咙 ，有些没话找话的说道：“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回去看看。”
　　“回去？回哪？你们中国吗？那里那么落后，你为什么总是念着回去呢？”
　　“我的父母家人在那里，那里有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况且我父母现在也要有70岁了，我该回去尽一尽为人子的责任。你知道70岁意味着什么吗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开始嚼不动街头的油条，走路也需要拐棍的支撑。”
　　“像珍姨那样吗？”
　　珍姨啊，多么遥远的一个记忆啊。我还记得我刚来到那个旅馆的时候，就看到她眼睛终日阴沉着，一点都不像个慈善的老人。而往往，小姑娘小伙子在开着玩笑的时候，她就躲在一旁偷偷地听着笑着。那时候，旅店里的大部分都发现了这个规律，便每天下午回到旅馆之后都会在大厅里呆上那么一会，那时候不懂珍姨的心酸，只觉得这个老人古怪而可爱。
　　我摇了摇头，收起回忆的泪水，对小巫说道：“不，比她还要老些。”
　　“对不起。其实那晚我并不想害死珍姨的，我很喜欢她，我是看着她在这座城堡里长大以及衰老的，我们城堡里所有的吸血鬼都知道她害怕这里，都尽力隐匿自己的行踪不让她感到害怕，那天晚上，真的对不起。”她郑重而真诚的道歉并没有缓解我心口上的伤痛，她不知道，我对珍姨怀着多深沉的愧疚感，是我害死了这个老人，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断了自己的退路。

　　好在那天一切顺利，我刚赶到机场，就有一架预计往北京的飞机。小巫就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看着我一个人在那里填写信息，取票，我料定她的心里是万般不舍的。
　　一切手续办完了之后，我看了看手表，在小巫的身侧歇了一刻钟不到，又起身说道：“我要走了。”
　　“我知道。”
　　“如果，我现在再问你一次，我想为你画一辈子画，你会同意吗？”
　　她先是抬起她苍老的不像话的面庞，眼睛望向我眼睛的深处，一字一句，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我从来没有拒绝过。”
　　我撑着她两侧的扶手，把她圈在中间，对着她的嘴唇试探性的吻了一下，其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来来往往的行人都放缓的步履，看着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与一个头发花白，皱纹满面的老人在一起热烈的接吻，有人讥讽，有人惊羡。不过这些，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我只是专心的亲吻着小巫，我敢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全身心的去吻一个人，没有多余的思想，只是觉得爱她，只是这爱中裹含的是爱怜而不是爱慕，我对小诺是爱慕，对小巫不是，我不知道哪一种爱来的深沉，但我猜想，都可以称之为爱情吧。
　　我从不知道吸血鬼也会变得衰老，更不知道，衰老也是无法掩盖住美丽的。我想，当我回忆起这一段光阴的时候，有那么几个人还是让我感觉到温暖的吧。
　　我对着她红润的面色吹了口气，有些轻佻的说道：“nice to meet you.”，
　　我听见轻柔的声音飘过我的耳际，那一声“me to.”，让我读懂了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