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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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带着秋芳冬儿去库房挑了些东西，回来问过绿意，听说玄烨去了上书房有一阵子了。
“嗯……”明珠点点头不再过问，转而吩咐道，“冬儿，把东西打包了，我们去钟粹宫拜访舒妃娘娘。”
“是。”
婚后二日，除却对他明显不太热情似有芥蒂的坤宁宫皇后，太过热情让人觉得别有所图的摄六宫事的延禧宫令妃，明珠也去拜访了翊坤宫的纯贵妃，纯妃病弱，明珠也不好打扰，不过也有意外惊喜，倒是和来侍疾的四格格聊得不错。
按资排辈，拜访过了皇后，纯贵妃，令妃，接下去便是钟粹宫的舒妃和永寿宫的庆嫔了。
舒妃是叶赫那拉家一脉，是他上一世身份的亲曾孙女儿，明珠要见她自然是欣喜的。景阳宫和钟粹宫是邻居，并不需要走多久，小太监通传后，便有大宫女服饰的婢女将明珠几人迎了进去。
“老奴秦氏，请福晋安。娘娘午膳用了黄芪乌鸡，睡得沉了些，方才起身，请福晋在外间稍候，且用些茶点。”一嬷嬷福身道，明珠瞧她打扮，应是很得主子信任的，便笑道，“劳烦秦嬷嬷，叨扰了舒母妃午睡，是我的不是了。”
“哪就什么叨扰不叨扰的了。”
明珠抬头，看见舒妃笑着从里间出来，想来是睡得不错。小宫女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她摆摆手免了明珠的礼，“早间请安听说五福晋最是知礼，人也是一副好模样，这会见了果然如此。坐吧。”
“谢舒母妃。”明珠道，趁小宫女扶着舒妃坐下时偷眼打量了自己这位“后人”，长相本来温婉，眉眼间却依稀有几分像他孙子，添了些爽利天真。明珠暗叹，又细声让冬儿奉上包好的礼物，舒妃看着两串成色极好的玛瑙手串并耳坠子，吩咐秦嬷嬷收好，想了想又从手腕上褪了自己的白玉镯子，“五福晋有心了，来，本宫也没什么好送给五福晋的，这镯子还是本宫做姑娘时，本宫额娘送的，本宫瞧着五福晋温婉沉静，正是衬这镯子。”
“舒母妃可折煞妾了。”手被舒妃柔软温热的手心握着，还带着上一位主人温度的白玉镯子便不容推辞地戴到了明珠手上，“这怎么使得。”
舒妃又笑，拍了拍明珠的手，“如何使不得。本宫与你虽是第一次见，但不知怎的看着你总觉得可亲。”
明珠心下柔软，看舒妃神色不似作伪，比起昨日刻意拉拢他的令妃要真诚的多，心下暗叹这缘分的事，用血脉都说不清了，“妾也觉着舒母妃可亲。”
“这敢情巧了。你以后没事便多来我这坐坐，陪我说说话。”舒妃又道，明珠听得她不用“本宫”这般自称，也笑了，“听舒母妃的。”
晚膳舒妃便留了他在钟粹宫一起用了，起先明珠还有些担心他这个“景阳宫女主人”和钟粹宫走的太近被旁人知道会不会对舒妃有影响，但终归还是不忍拂了舒妃的意——她也是寂寞吧。
待明珠回景阳宫时玄烨已经回来了，两人正好打了个照面。大约是陪索绰罗氏用了膳，明珠瞧他来时方向心想。玄烨看到他也没让行礼，问道，“明珠想来也是刚用完膳？”
“是。”明珠答。
“那陪我走走罢，当消消食。”
“…？”明珠不明所以，玄烨却过来牵了他手，“走罢。哦，小顺子和……冬儿跟着就行，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握上来的手干燥冰冷，和在钟粹宫握着的柔夷完全不同，带给明珠的也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慌感。
——他想做什么？
二人携手同行，后面十步左右跟着小顺子和冬儿，明珠心有思量，不觉被玄烨带到了一处于他而言可谓陌生的地方。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玄烨道，“这是天穹宝殿。正殿供奉昊天大帝。”
明珠点点头，玄烨一说他便明白了，但却不明白，玄烨带他来难道是来跪经的？
玄烨放开他的手，“此处僻静，宫人鲜少有到这来的，既是消食，又何苦去御花园那种热闹地方。吵。”
明珠听他难得略带孩子气的话，有些想笑。玄烨却话锋一转，问他，“今日晚膳在钟粹宫用的？”
他自是知道他去做什么，又何必多此一问？故而明珠只应了一声，也不多话。玄烨悠悠道，“我不愿多过问。但我还是不想你同宫妃走得太近。”
“何况……”他转过身，背对着明珠，“钟粹宫那位有着身孕。若是……说不清的。”
“……”玄烨所想，明珠自然明白。虽然在他看来，舒妃不会拿自己身子开玩笑来构陷景阳宫——舒妃不可能有那个心思——明珠想，对玄烨这种谨慎到怀疑他“后人”的想法多少有些不满，但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有心人也想拿景阳宫和舒妃的肚子做文章……
“……”玄烨没得到回应，便回身打量着他，“你若觉着和舒妃投契，更该为她着想些。”
明珠一震，终是点了点头，“我……明白。”
我总要尽己所能保她母子周全的。明珠心想。
玄烨也不多说什么，他的福晋从钟粹宫回来，和从什么翊坤，延禧宫回来样子完全不同。他手上的镯子，早膳时还没见过，想来是钟粹宫得来的。明珠与舒妃投缘玄烨本不想反对，但玄烨前世帝王，自然不会认为后宫都是像表面般平静无波。他亦不是不放心舒妃，只是舒妃有孕，本就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钟粹宫，景阳宫和她钟粹宫走得近，对舒妃可不是好事。
若是可能，他也不想钟粹宫的祸事是因他景阳宫而起。毕竟舒妃，好歹是那人血脉。
“回去罢。”玄烨握住明珠的手，也不在意那手心细密一层薄汗。
“好。”
明珠偏偏头，西配殿那尊紫薇大帝似在睥睨着他。
“愿天官赐福……”
日子平静，很快便到了冬月。
半月前回门，宽慰了家人，明珠想起还珠格格来。他倒不知大婚那晚到底最终如何了，想来是控制住了。这一个月来也没有听见漱芳斋闹了什么事。因着知道五阿哥已是玄烨，明珠对此事放心很多。这桩事先放一旁，眼下却有另一桩，圆房。想到鄂弼夫人隐晦的提了子嗣之事，明珠心下叹息。婚后未过三天他这身子便来了葵水，而后是玄烨领了礼部的差使主理西藏来朝之事，晚上不常回来。便让明珠避过了一次又一次。但总避着也不是个事儿，留给明珠的只有两条道，要么和玄烨坦白自己身份，彻底免了这事。要不坦白就得接受。学鄂容安夫人的话，“侧福晋眼见着快到日子了，你这做福晋的，自个儿的事，也得上上心了。”
明珠还在思量，那边小顺子来了，正在外头托绿意通传呢。
“进来吧。”不等绿意，明珠扬声道，小顺子闻言匆匆进来，一甩马蹄袖请安，明珠摆摆手，直接问，“你这是打哪儿来啊？”
“回福晋的话，奴才打前边来。”小顺子麻利的开口，“五爷今儿在乾清宫领了膳，叫奴才回来和福晋说一声晚膳不用等他。”
“知道了。”
“五爷还说了，今日无事，会早些回来。”
“……”
这话学得暧昧，倒叫明珠一愣。那边小顺子带完话，又行了礼，“若福晋没别的吩咐，奴才还得回前边去……”
“去吧……等会，瞧你一身寒气，秋芳，去拿氅子和手炉。”明珠皱皱眉，“你且在这等着秋芳，揣个手炉子，一会把氅子一并送过去给五爷。”
“嗻，奴才谢福晋体恤。”
小顺子走后，绿意传了膳，明珠寻思着一个人用膳也没什么意思，便让传了两位格格——索绰罗氏有孕，明珠也不想出差错。
胡氏和董氏倒是小心伺候，但明珠也不是找她俩立规矩的，一顿饭吃得也算其乐融融。只是不想中间指了道羹给胡氏的时候，后者竟吐了出来。
明珠没这方面经验还罢了，董氏可不是不懂的。明珠看她表情，大约也明白了。一传了太医，果然胡氏有了两月身孕。
赏了太医，吩咐底下人照顾好胡氏，明珠心里添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两个月。
“晚上被胡格格闹那一出，福晋都没用到什么。可还要进些糕点？”冬儿待明珠沐浴完看书的空档问了两句。
明珠瞧她提到胡氏不屑的样子，虽然知道她心思单纯，一心向着自己，但也摇了摇头，“你呀。这样子被旁人瞧见算什么，这
是喜事。”
“什么喜事？”冬儿和玄烨异口同声。
“给五爷请安。”冬儿吓得不轻，抖抖索索的，明珠赶紧递眼色让她下去。
玄烨一身寒气，想来外头的确很冷。夏月春儿伺候他脱了氅子烘着，上了姜茶便也一起退下了。明珠起身福了福，“五爷回来了。”
“嗯。”玄烨喝了一口茶，“你方才说，什么喜事？”
明珠多少有些不自在，“是我疏忽了，竟忘了差小喜子去前头报喜。五爷大喜，胡格格有喜了，太医把过脉，已二月有余。”
玄烨哦了一声，脸上倒淡淡的，“赏了么？”
“赏了。”明珠摸不清他意思，只简单答了。
“嗯。”
正巧绿意秋芳打了热水过来伺候玄烨洗脸漱口，明珠便试探道，“爷不去胡格格那？”
“……不。”
明珠不说话了。
——该来的躲不了。
他看着玄烨坐过来，身上只余月白中衣。
“这几日委屈你了，前头事忙。”他说。
明珠巴不得被“冷落”，当下摇头道，“五爷是为国尽忠为君分忧，我怎会委屈。”
玄烨笑了下，靠得更近了些。明珠这才隐约嗅到他身上似有酒味。
“五爷饮酒了？”
“嗯……”玄烨抬手揽住明珠，“皇父赐席，总得要饮酒的。我还特意去御花园逛了一圈，怎么，味道还在吗？”
这个姿势让明珠极为不适，他挣了挣，玄烨却揽得更紧，“别动。”
“我也就今天得闲，接下来几日还有得忙，待那西藏……土司来了，哼。”
“土司？”明珠忽视他那句「今晚得闲」，岔开话题，“藏区不是……改土归流后只余驻藏大臣和几位噶伦了么？”
“正是。也不知那巴勒奔四噶伦之一哪来的脸面自称西藏土司。皇父也不……”玄烨突然截住话头，“明珠也知这些前头的事？”
明珠心头一跳，适才没想太深随口发问。却忘了现在就算是满族贵戚，也少有让女子通晓政事的。他不去看玄烨神色，只道，“偶然在家中听阿玛和兄长提过罢了。”
玄烨没回应，明珠更觉不适。明德馨混着酒气，让明珠记起这世大婚那夜得知玄烨身份之时，又恍惚记起上一世帝王赐宴乾清，与他，索尔图，陈廷敬商议平台事宜，他一人主战，跪在帝王面前之时。虽然事不相同，但他的心情是一样的。恍惚又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明珠以为玄烨不会开口了。那位上世帝王悠悠叹了口气，放开了他，“安置罢。”
明珠一激灵，还想说什么。玄烨已经盖了灯烛，“福晋，安置吧。”
不是“你”，亦不是“明珠”，而是“福晋”。帝王的语气不容拒绝。明珠怔怔地，心乱如麻，却再说不出推拒的话来。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