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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熹微前夕(番外) ...

  •   钰的身体已到极限,他对我的敌意也到了极限,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翊约我在落霞山一聚,我没有拒绝。翊的眼波流转,流光溢彩。
      翊跟随我五年,她对我的爱意众人皆知。天下人都认为镜花宫大公子花夕炎,终日有美相伴,却喜武爱花,冷落美人。
      可是,我唯有这样,钰才不会加害翊。
      钰半卧榻上,石室内阴暗潮湿,白发倾泻流淌衣衫。他把玩一支簪子,淡淡道:“玉玲珑又拒绝了我的礼物,已经十年了。炎,你说我该怎么办?”
      钰的眼睛微突,里面有我惧怕的光源源。我明白,了断一切的时候将至。
      在这混乱恶梦到来之前,很想见见翊,喝她酿的谷酒。
      本以为落霞山一聚,会成为短暂一生最美好的记忆。谁知,这几乎成为终结一生的恶咒。
      翊说:“我等这刻等了五年,花夕炎,你还记得凌东范家吗?”
      全身无力,只能瘫软于桌上,漠然道:“我忘了。”
      盛酒的杯子倒在桌上,酒液缓缓流出,泛着妖异蓝光。
      真笨,哪有谷酒是幽蓝色,我却喝了五年,五年来,甘之如饴。
      凌东范家?杀的人太多,我忘了。
      翊的刀法很快,刀过之处,肉绽血溅。
      翊的刀很薄,划过皮肤没有痛感,似乎只是只顽皮蝴蝶,蝶翼轻扇,轻落肌肤。
      翊的声音朦胧,隐约掺杂泣音。
      哭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今日她若不杀我,我必十倍偿之。
      落霞山的傍晚很美,有一年我带着翊见那个怪异女人。
      那天正是黄昏,夕阳艳若血,落叶若飞舞残肢断骸,玉玲珑从这幅绝美景中缓缓步出,白衣衬得肌肤胜雪,薄薄肌肤下淡粉血管若现,她说:“这不是他的珍爱之物。”玉玲珑的声音飘渺,眼光清冷。
      后来,翊成为我的贴身丫鬟。因为玉玲珑退回的礼物,钰只会让它们有一个后果:消失。
      空气总有潮湿触感,湿润额头双眼脸庞,又顺着脖子滑下,直至全身,点点清凉蔓延。
      仿佛置身于亮绿色彩中,树木林立,高耸入云。有个纯白身影出现在诡异绿色中,仍是飘渺音质,我却从中听到久染世俗的颓败。
      玉玲珑,那个诡异的女人,似乎变了,变得更加诡异。
      “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夜来风雨声,落叶知多少。”
      药膏涂抹全身后,玉玲珑会吟些不知所云的诗。自言自语,自嘲说着:“家里没人理我,没想到跑到这儿遇到个半死不活的人,也不理我!”
      接着她又开始吟一首很奇怪的诗(应该勉强算做诗吧):“我蠢。我没有文化,我只会种田。欲问我是谁,我是大蠢驴。”
      我咬紧牙关,双手握拳。
      玉玲珑是当世名医,只要是她想医治的人,即使灵魂已遁入地狱,她也能从阎王手中夺回。
      活着,我要活着,活着杀掉翊,活着治好钰的病。活着,让花曼舞生不如死。
      三日后深夜,一向静谧的落霞山突然雷雨相交、地动山摇。噬咬之痛渐渐爬满全身,体内的虫毒发作了。钰,此时的他也必定痛得冷汗直流,他知道我没有死会不会安心一笑,就如儿时般,绽放单纯微笑。
      那时他的世界里只有我,我就是他的全部。他蹲在树下,满脸泪痕,他说他迷路了,不记得自己是谁。我说那就跟着我吧,有我吃的就必有你吃的。
      那年,皇帝痛失爱子,皇后漠然离宫,很多官员为讨龙颜一悦,残暴搜刮民脂民膏,百姓怨声载道。
      玉玲珑的到来无异于雪上加霜,她先后两次重压在我身上。江湖传言:玉玲珑治病很挑剔,若不是世间罕有之病,她都不治。那么,此时她猛烈袭击我,是否要将我推上绝症顶峰,再医治。
      还未等我细想,床板塌了,我被迫下坠了。
      我睁开眼,只能用尽全力睁开眼,看着死亡蔓延。
      逐渐黯淡光明中,伸出一双纤细柔软的手,我被圈入小小怀抱,很小很小的怀抱。不能遮风挡雨,却能让双眼暖暖湿润。
      玉玲珑,真是怪异的女人!
      我以为,这世上之人我皆能看透。
      八岁那年,娘笑脸殷殷置办一桌好菜。我握着筷子的手迟迟不敢挪动,娘的笑中有危光闪烁。
      爹将剑轻放于桌,面无表情:“休书我已差人送入你家。这顿饭后,你就走吧!”
      娘只是微笑,妩媚动人的笑。记忆中她一直将自己关在房里,习字绣花。入夜时在门前点亮灯笼,等待爹的到来。
      那晚,我吃得很少,娘担心摸我额头,确定我是真的食欲不佳后,才准我入房睡觉。我没有回房,悄悄爬上园中大树。
      不一会儿,娘拖着爹从不离手的剑来回走动,不断唤着我的名字:“熹儿,快点出来熹儿。”
      腹部传来阵阵钝痛,饭菜内的毒开始发作。我依靠在粗壮枝干上,只能静静靠着,试图麻痹神经,忘记疼痛。四周滚烫,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想用手拭去却发现衣衫早已湿透。
      恍恍惚惚,迷迷糊糊,有歌声传来,淡淡的、温暖的沁入心扉。唱那首歌的人对我说:“睡吧,乖孩子。”
      那晚,名满江湖决胜剑秦天凌死于家中,其妻自刎于侧,其子秦熹下落不明。
      十岁那年我遇到钰,干净透明的钰。他的眼睛好奇转动,灵光尽溢。也在那年,我遇到花曼舞,一个妖媚的女子,一袭红衣抢夺所有明媚阳光。
      她哼着那首熟悉曲子,每晚重复出现在梦中的曲子。
      她的手指微动,无数头颅伴着艳丽血液滑落。
      我拦住她,用尽所有勇气拦住她。我问她:“还记得我吗?”
      她看着我双眼,妩媚一笑,天地失色。她说:“决胜剑秦天凌的独子秦熹。”
      我心中一动,悸动或萌动?她的笑中暗藏太多无法看清的东西,直觉告诉我:花曼舞很危险
      花曼舞是个危险的女人,她杀人从不用毒,也不需要理由。
      每个月末,她的房中总会聚集很多男人,他们的眼睛长得都很像。她让他们弹唱那首曲子,反反复复,月升不断,日照不绝。
      有一天,她终于厌恶这种无休止的循环,房内传来悲惨呼救,而后归于死寂。
      我打开门,花曼舞半跪于地,怀中抱着个绝美头颅。她看见我,就开始哼着那首曲子。我默默低头,她总能利用人的弱点。
      她问我:“熹,你跟了我多久?”
      我说:“快一年了。”
      她听后眼中闪过诧异:“这么久了……”
      她将怀中头颅置于我面前,修长手指缓缓抚摩其双眼:“看,明亮双眼,单纯而无辜,微笑时又会弯成好看的月牙状。这双眼真的很像他的。我每月看着这双眼,却还是看不到他。”
      她叹息着:“熹,钰的眼睛也很像他的。”
      听到钰的名字,我有些惊讶。我以为,花曼舞只会对我下手,毕竟当初是我心甘情愿追随于她。但是,她却提到钰。
      这一年,我帮她杀了很多人,从最初的心怀不忍到如今的面无表情。她吟唱着我最爱的曲子,她对我说:“熹,帮我杀人。”我就拿着剑毫不犹豫刺入对方身体。
      但是,她却要对钰下手。
      花曼舞似乎明白我心中所想,她给我一个黑色令牌,上面雕刻着许多盛开的花。她说:“熹,帮我。”帮她去管理镜花宫,帮她逼玉玲珑出山。帮她,将自己和钰带入地狱。
      我看透了很多人,却看不透玉玲珑。玉玲珑的名字变了,性格变了。我并不认为她会刻意如此来掩人耳目。
      玉玲珑并不聪明,从她承认她心中最爱那刻起,就已注定她不会成为聪明的女人。
      我宁愿相信,曾经迫我喝粥的女人只是个叫做水欣然的平凡女子。她同我一样,在落霞山迷路。我们相遇,相识,共患难。一切单纯简单的如儿时无忧无虑的时光!
      可是,我认为她是水欣然,并不代表武林中人都认为她是水欣然。她还需要一个人的认可,我还需要结束许多纠缠多年的往事。
      颠簸马车中,欣然入睡。我悄悄拥她入怀,仿佛触碰到微明日光,安宁生活的希望之光。
      我取下木制面具,花冷突然掀帘而入,他的脸瞬间窜红,惊异的说:“大少爷,你的脸……”
      我看着沉睡中的欣然,置于身旁的剑出鞘,花冷倒地而亡。
      这件事暂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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