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而至》甘草多

13、第十三章 虫之歌

　　翌日，全身酸痛，吃力抬抬腿，被某坚硬物体阻挠。又吃力抬抬手，还是被某坚硬物体阻挠。
　　莫非这床用石头做的？
　　极不情愿睁眼，要知道早上赖床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几缕白发顺着黑发垂下，雪白若银的发丝同墨黑发丝交缠，仿若白与黑纠缠千年仍无法释怀的无奈。双颊爬上层层热浪，身体却冒出冷汗。骨架是什么时候爬上榻的？
　　“用什么交换？”骨架声音在头顶流淌，经过欣然小朋友紧急补血抢救后，他的声音比昨日清朗。
　　片刻恍惚，顿时明白骨架所言。嘴角滑过冷笑，刚苏醒的声带有些沙哑，我说：“我要夕炎。”
　　干枯手指拂过脸庞，掠走几颗晶莹水珠，骨架说：“你哭了。”
　　语气平淡，似乎只是一句可有可无的问候，就像陈述天气，陈述而已，什么也没有。
　　我说：“昨天，水喝多了。”（确实喝了很多……洗澡水！）
　　尸虫，本不是难治之病，制作尸虫的过程却是漫长复杂的，制虫之人需要有惊人毅力。可解虫之法很简单，只需制虫之人的血为引，配合药蒸，将虫逼出体外。
　　尸虫滞留于花飞钰体内十年，早已习惯他的身体，所以先要让尸虫贪恋上另一种新鲜味美血肉。
　　这几日，一直同骨架厮混，两人形影不离，同吃同睡，好一对冲破古今隔膜展开火热恋情的男女。
　　实际情况却是，编号为花飞钰的骨架怒视面前笑得不怀好意的某女，愤愤道：“滚，滚开。”
　　我双手一拍，嘴角弯起无害弧度：“飞飞乖，来，到姐姐这儿来。”
　　骨架气得青筋爆突：“影，将她赶出去。”
　　一道黑影闪入石室，我左顾右看，惊喜盯着某只身形笔直、面无表情的生物：“影，你来了就好，把飞飞带到芳草居。”
　　生物抱起蜷缩的骨架，恭谨道：“二公子，多有得罪。”
　　骨架说：“影，你的主人只有一个，就是我。”
　　影身躯微动，我摇摇头，人命关天的事还要我一再提醒。索性清清嗓子，半说半唱：“虫儿飞，虫儿飞……”
　　影瞬间飞身出石室。
　　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影，有另一个人取代他的身份，骨架唤他：影。他同上一个影一样，身形笔直，面无表情。
　　石室阴暗潮湿，不利于骨架身体。一想到骨架过去种种异于常人言行举止，只好同骨架最衷心的护卫影联手。
　　影说：“主人十年未离开石室。”
　　我说：“我能治好他的病，但他必须离开石室。”
　　影说：“我懂了。”
　　影的眸底暗黑涌动，很像夕炎的眼睛。心微动，递给他一枚泛着蓝光的银针。针上涂了一种毒，入肉即化。一旦中毒，无任何知觉，全身尽化为水。
　　可我却希望，影永远都不用这根针。
　　每夜，我低笑爬上芳草居花飞钰所睡之床，不顾骨架恶毒眼神，轻解其衣衫，抹上气味浓烈的药膏。
　　骨架忍无可忍，开始控诉我抹在他身上的药膏：“为什么有股鱼腥味？”
　　我隔着被子将他抱入怀中，懒懒说：“是鱼的味道。”
　　“为什么往我身上抹鱼？”
　　拜托，只是有鱼腥味的药膏，又不是鱼膏，不耐烦嚷嚷：“姐姐我喜欢这味，喜欢吃鱼，抱着你如同抱着鱼睡。”
　　骨架愤愤道：“玉玲珑，看来你活不了多久。”
　　郁闷，救人一命，却要冒着随时被病人杀死的危险。微叹气，哼出那首让骨架深恶痛绝的歌：“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后来，骨架每夜在我怀中低诉如何将我剥皮拆骨，饮血蒸肉。
　　我献上虫歌的升级加强版：“虫儿飞虫儿叫虫儿追着虫儿跑，虫儿笑虫儿跳虫儿伴着我逍遥，虫儿美虫儿俏虫儿都很爱炫耀，虫儿疯虫儿闹虫儿总能赶走所有寂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