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拔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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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早已觉察到这些不祥气息的水鸢正静静地站在门外。身边是神色郑重的鹤丸和惊惧不安的药研。整个本丸已经被结界包围。
“大将，这……这是退他暗堕了？”药研藤四郎看着门缝中溢出的一丝丝黑暗烟雾，感到不可置信。黑色的烟雾贴着地面蠕动，将木质地板腐蚀出坑坑洼洼的小洞。其散发的阴冷气息让药研藤四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退在本丸里的生活药研是看在眼中的，轻松愉快，不需要远征也没有会受伤的担心，审神者平日对他的关注丝毫不比鹤丸少。这样的环境下，退会暗堕？
“嗯。你离远些，小心感染。”
“鹤丸。等会别伤着……。”
“主殿，暗堕的刀剑必须斩断。”鹤丸的语气不容商量，十分坚决。
“你……算了，你先把退弄出来吧。”水鸢低低叹了口气，敛去眼中的交织的情绪。
看着往前走了几步的鹤丸，水鸢用灵力作字，给一边的药研藤四郎暗中下了命令。
药研藤四郎第一次见鹤丸如此反对审神者，心中虽然好奇但现在五虎退的情况更加紧急，也只得暂时压下那股探究的心理，去执行水鸢的命令。
水鸢手中掐着繁复的咒术手势。伴着晦涩深奥的术语，丝丝缕缕的灵力自水鸢手中溢出，在地面铺设结成一个华丽繁杂的阵图。纯粹的灵力顺着阵图缓缓流动，带起一道道银白色的流光。
鹤丸一剑把木质的门劈开。屋子里的黑暗气息仿佛找到了出口，在木门碎裂的瞬间，“唰”的如泄洪的大水涌了出来，沾染了黑色气息的花草一眨眼的时间就失去了生机。
裹着一身黑气的五虎退双眼空洞、动作僵硬地抵抗着鹤丸的凌厉攻击，堪堪护着自己的要害。
鹤丸对战过的暗堕刀剑不在少数，一把还没完全暗堕的短刀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
五虎退在鹤丸手下没撑过几招，就被重重一脚踢出了屋外，正落在水鸢结下的阵法中央，喷出一大口血来。
“缚！”
随着一声清脆的短喝，地面蹿出几条泛着银色光华的链条，以掩耳之势将五虎退捆了个扎实。原本铺满庭院的阵法此刻急剧收缩，化成一支利箭，自半空疾射而来，狠狠地扎碎了那个还未成形的兽形头骨。
头骨破损的一瞬间，被绑住的短刀面上青经暴露，睚眦目裂，显然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然后化成了刀剑的原型。刀身上还缠绕着浮动的不详黑气。
鹤丸正欲最后一击，却是“锵”一声打在一把短刀上。
“抱歉啊，鹤丸，主殿的命令不得不执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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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虎退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政府的拔契室，关在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六芒星牢笼中，身上套着几个金色的光环，不得动弹。六芒星六角站着六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斗篷下传来的净化声音让他觉得异常头疼。
“短刀五虎退，汝身为神明，却沾染不详，堕落黑暗，可知错？”
循着声音，五虎退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狩衣的青年，距离青年几步远的地方，是带着药研的水鸢。
看见水鸢清冷的神色时，五虎退的心中忍不住一颤。
这么狼狈的自己，肯定被审神者讨厌了。
可是他哪里错了呢？不过是想要守护在主殿身边，陪伴在那个温柔的人身边罢了。那些对她不敬的人，就该统统消失！
“我没错！”话音刚落，肩头粉碎的头骨却是闪烁了一下。
青年听着这话语，朝着结阵的六人打了个手势。斗篷下的术语声陡然一变，短刀身上的光环猛地缩小了一圈。
“短刀五虎退，汝可知错？”那狩衣青年又问了一次。
短刀少年忍着几乎要勒进肉里的疼痛，死死地咬住了冲到嘴边的叫声，整个身子都蜷了起来。五虎退忍着痛，望向了水鸢。少女蹙着眉，眼中是淡淡的失望，而旁边的药研藤四郎不停地绞着手，心忧地望着他。
呐，主殿你为什么要失望？
难道连那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存在呢？
明明以前那么温柔可亲的一个人，退啊，最喜欢主殿了，可是现在，却连小小的触碰都不被允许。
五虎退依然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被召唤时，少女明媚的笑容和那个表示欢迎的拥抱。
后来，少女得空了便会带着没事的短刀去逛万屋街。记忆中那只牵着自己的手让五虎退觉得如此温暖。
只是，想要更靠近一些……
“我……我没错……”
短刀少年咬着牙如是说道。肩头的虚影又凝实了几分。
狩衣青年皱了皱眉，又打了个手势。五虎退只觉得身上的光环又紧了一圈，深深地切进了身体，勒到了骨骼。
触骨的疼痛让他难以抑制，喉咙中爆发出了阵阵压抑的低吼。
“短刀五虎退……”
狩衣青年的话未说完被少女冰冷无情的声音打断了：“退，你若执意不认错，你我便缘尽于此了。”
“大将，不可啊！”
少女那无情的话语清晰地传到了五虎退的耳中，五虎退的双眼被泪水糊了眼，分不清是因为疼痛而起还是因内心的巨大伤痛而起。
短刀的少年眼前浮现了再次被召唤后的一幕幕情形，往昔的日子历历在目：
虽然召唤他时很无奈，但后来却也不曾怠慢过他；
虽然不允许本丸的刀剑触碰，但日常对刀剑们一直是和颜悦色的；
虽然从来不肯用灵力去美化一下本丸，以致本丸的清洁和美化靠的都是人力；
虽然经常爬上屋顶瞒着药研哥喝酒赏夜景，弄得屋顶漏风漏雨；
虽然自己初被召唤时的失态也让审神者起了一定的疑心，但到底是和自己结了契约……
主殿，不要抛弃我，退想继续看着您笑，想继续和您一起逛万屋街，想继续和本丸的大家一起生活……
退只想要陪着您啊！
忍受着巨大疼痛的短刀少年终于情绪崩溃，嚎啕大哭起来：
“我错了，我错了。
我不该去捉弄那些客人；
我不该嫉妒鹤先生和药研哥；
我不该想着把主殿占为己有；
我不该瞒着主殿我过去的暗堕；
我不该听一期哥的话把下了药的水端给主殿的；
我不该告诉他们封灵环的位置的；
我认错，我真的认错；
哇——”
六芒星阵内的五虎退涕泗横流，六芒星阵外的水鸢却是面色苍白，从脚底涌起的冰凉和无力竟让她身子一软，幸亏药研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了。
净化的灵力流倾泻而下，金色光芒的映照下，药研藤四郎看见完全靠着自己才能站立的审神者眼角有隐隐的泪痕。
微不可闻的话语从微微低头的少女处传来，药研应了声“好”。
她说：“药研……回去吧。今天的事，别告诉鹤丸。”
————
五虎退是在政府提供的临时手入室醒过来的。
手入室里尽管人员混杂，但却一点都不嘈杂，只有小小的交流声和政府人员的走路声。五虎退环视了一圈，发现不是所有在这里的刀剑都有审神者陪在身边，不少刀剑脸上都带着十分落寞的神色。
有些伤势较重的刀剑尽管接受着手入，但是帮忙的人却是穿着统一制服、胸前带着名牌的政府工作人员。
五虎退找了好几圈，没看见水鸢，心里“咯噔”一下，拉住了一个行色匆匆、手里端着一整套手入材料的工作人员。
“哎，你这刀，怎么回事呀？”被突然拉住的工作人员斥责道，“那边等着急用呢！”
“抱歉，请问您知道若水大人（水鸢作为审神者的化名）……”
“若水？”那工作人员略略一思考，又道，“最近没有叫若水的审神者，也可能我记错了，你去前台查查。”
五虎退忽略了看到那工作人员眼中的怜悯，跑到前台找人查了最近的审神者出入，这才发现真的没有名为若水的审神者。
“不可能，明明是大人亲自送我过来的！”五虎退用袖子擦去了快要掉出眼眶的泪水，“你们是不是漏掉了？”
前台的工作人员看着小小的短刀，心中又是一阵唏嘘。
政府这边每天因为感染或者暗堕而来进行拔契的刀剑不说上千，也有几百。惜命的审神者不在少数，几乎所有的审神者会选择和那些暗堕的刀剑结束契约，有的刀剑甚至只是因为被感染就被审神者放弃了，于是就这么被留在了政府。
那工作人员看着五虎退身上破烂的衣服，心底摇摇头，对于那些暗堕的刀剑，他也没什么好感。
“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是你可能……”工作人员剩下的话不言而喻。
五虎退咬了一下嘴巴，眼中浮起一片坚定神色，抱着自己的小老虎，坐在了政府门口。
那时的五虎退没跟着水鸢出过门，根本不知道水鸢的新住所在哪里。
到下班时间的前台伸了个懒腰，起身看见上午待着的那把短刀还安安静静地坐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也没有靠近他的，只有少数人会施舍个眼神给他。
心有不忍的前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买了两个包子和一瓶水，走到短刀身边，蹲下：“喏。”
看着摇头的短刀，前台叹了口气，劝道：“小家伙，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在这里等再久，你家大人也……倒不如好好听从政府的安排……”
少年干裂的嘴唇嗫嚅了一下，前台没听清楚，问道：“什么？”
“……我要等，一天不行就两天，两天不行就三天，等不到就一直等。等到身上灵力耗尽，化成本体，那我就用灵力一直等下去。我的审神者，只能是她一人。”
前台看着决绝的短刀，将食物放在他身边，无奈起身，离开。
自那以后，渐渐的，很多审神者就知道这座时之政府的分部门口就多了一把短刀，安安静静等着他那可能不会再认领他的审神者，不少心善的审神者有意收留他，都被拒绝了。
五虎退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是看着天空的太阳一天天地升起、落下，街上行人的衣物也从春装换成了凉爽的夏装。
短刀少年感受着日渐消散的灵力和愈加乏力的身子，想想最近时不时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变回本体的自己，觉着这次大概真的是要到极限了。
五虎退只觉得那日光比之平日异常的晃眼，眼前的景色摇摇晃晃，街道上小贩的吆喝声进入耳道就只剩了“呼呼”的声音。
头顶的光被挡住了，五虎退想着大概又是哪个想收留自己的审神者。
细如蚊讷的声音从少年颤抖的唇瓣中掉落，但那片阴影却没有移开。少年努力地想撑开眼皮去看看眼前的人，却抵不过那一阵阵的无力感，但耳中传来的那一声久违的叹息却让少年弯起了嘴角，安心地放任自己失去了意识。
呐，主殿，您看，我还是等到您了。
退真的，好开心。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拔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