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殇之寻梦人》紫心纱罗

151、情敌

　　彼时，清漓正临窗抚琴。
　　正是秋日里极晴好的天气。窗屉半开着，秋阳如灿灿的碎金一古脑泼了进来。热热闹闹地洒了窗下的清漓一身。因在府中，她只穿了件玉色对襟长衣，除了衣裾上的豆绿起花，并没有其它装饰。乌发虽然挽了髻，却也只是随意着的，低低地垂在一侧，髻顶只简单地簪了两朵堆纱珠花。
　　她专注地抚弄着手下的琴弦，嘴角含着笑，低低地反复地哼唱着几句：
　　“泛彼舟楫，雨澹澹兮，恒波脉脉，我心依依。
　　泛彼舟楫，云莫莫兮，水之广广，我心匪移。”
　　她一面哼唱，一面在心中感叹。据杜宇说，这词是当年他们于守望峰中相见时，她唱给他听的。这一切她当然还没有想起来。但是，当此刻她指尖婉转，口中吟唱，她的心中渐渐充满了浓浓的幸福和喜悦，想来，当日她盼着他时，也一定是柔肠百结，不能自己的。
　　清漓不由得甜蜜地笑了。
　　“啪！啪！”有人在她身后鼓掌。那掌声听去有些怪异，并不是热烈的，连续的，而是缓慢的，有节奏的。似乎带着一点不情不愿。清漓疑惑回头，见房门不知何时大开，门边俏生生立了一名女子，红衫如火，乌发如云，映着蜜糖般的肌肤，说不出的妩媚俏丽。但因着她眼里的讥诮与面上的冷若冰霜，这妩媚与俏丽便似有了锋锐，令人不敢亲近。
　　“小姐！”浣浣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女子身后，“奴婢拦不住。”
　　清漓压下心头惊愕，示意浣浣退下，站起身，向那女子露出和婉笑容，“骅黛，你来了！”
　　杜宇与骅黛的关系用“剪不断理还乱”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清漓相信杜宇一直是将骅黛当成了妹妹，但骅黛可不是。当日她羁绊广都之时，骅黛可是一点一滴的将与杜宇的情路由来讲给她听了。那里面含着多少缠绵情意，多少真心付出，只怕除了骅黛，唯有她最清楚。只是，自与杜宇言归于好后，她一直专心于等待穆梓樗出现，还无暇考虑该如何处理与骅黛的关系。却不料，骅黛自己却已找上门来了。
　　“是我！”骅黛眼里的讥诮移到了面上的笑容里，一步一步走了进来，“怎么？不想见到我么？”“怎么会？”清漓挽住她的手，真心实意地说：“本想过几日便去看你，可巧你来了。”“看我？”骅黛甩开清漓的手，眼里有冷淡和疏离，“怕不是来看我，而是有什么要知会我吧！”
　　骅黛意外出现，又是如此态度，清漓早已猜出定是杜宇将一切与她和盘托出。此时，她并不好解释什么，便转身去案前给骅黛倒茶。
　　骅黛的声音从她身后幽幽传来，“前日，他找我进宫去，告诉我你回来了。他说，你就是他心里的那个人，他要封你为蜀国王后。”清漓不由得一愕，手中的茶盏一时未握住，滴溜溜地在案上转了开去，她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骅黛苦涩中带着无助的神情，心中一忽甜蜜，一忽又有些着急。与她分别后，杜宇竟做了这样的打算，看来，的确是要给她一个交待了。但是，他说得如此直白露骨，对他一往情深的骅黛一定伤透了心。
　　“我大喊着问他，立旁的女子为王后，那我呢，我又是什么人？”骅黛的目中已有泪流下，“他说，他一直都当我是妹妹，最最疼爱的妹妹！”她抱着双臂坐在那里，就像秋雨中的一枚将落未落的枯叶，簌簌发抖，“从第一眼见他，我就喜欢他。这么多年来，我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虽然他不曾说过喜欢我，但我以为，我们之间有默契，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谁知、谁知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骅黛深埋下头去，低低地啜泣。清漓无声叹息，取过丝帕，想要递给骅黛。冷不防骅黛一把抓住她的手，满面哀恳与悲切，“清漓，我想了一日一夜，怎么都想不明白，我与他自小相识，一同经历生死走过来。你不过是后来遇见他，你们的情份哪里及得上我们的？你告诉我，他一定是弄错了，或者，或者被什么搞糊涂了，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骅黛切切地问，清漓怔怔地看着她，静默了半晌，才缓缓摇过头去，“不是这样的，骅黛，感情的事是很难说的。”“你住口！”骅黛忽然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她使劲一搡，清漓冷不防被推倒在地，“不要拿这些话来糊弄我。当日是我瞎了眼，当你是朋友，剖心剖肝地把一切都告诉你，谁知你却是别有居心。”
　　她目如冷箭，面若严霜，整个人站得笔直，凛然不可侵犯，“你一定是使了手段迷惑了王上，我是堂堂江源族长，决计不会让你得逞！想做蜀国王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漓儿！”有人从门外奔进来，扶起清漓。清漓转头，见是穆梓樗。
　　“原来是江源族长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得很！”穆梓樗将清漓挡在身后，冷冷地看着骅黛，“只是在下有些好奇，族长如此身份，却不请自来，贸然闯入，还对主人如此不敬，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穆梓樗寥寥几句话，连讽带刺，将骅黛说得面上红一阵白一阵，不发一言，扭头便走。穆梓樗转向清漓，满面笑容，“漓儿，族长虽不懂礼数，咱们却不能如此，还是送一送族长吧。江源族长，烦请稍后片刻，待咱们正好衣冠才好相送，如何？”后半句话是向着骅黛说的，明知他句句夹枪带棒，骅黛哪里会等，不待他说完，人早已走得远了。
　　这边清漓看着骅黛的背影，定定出了会神，末了叹了口气。
　　穆梓樗扶她坐到榻上，满心不悦，“江源族长又如何，竟然如此对你，若有下次，定然不会对她客气。”清漓摇了摇头，“算了，我并不怪她，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话音莆落，蓦地想起穆梓樗与骅黛一样的处境，不由满心愧意，“樗哥，我、我不是……”
　　穆梓樗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你不必说了，我明白的。”“樗哥！”清漓反握住他的手，“这几日里，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她深吸了口气，“你处处为我，处处护我，我却不能还你半分，注定这辈子我欠了你。今后，无论你吩咐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穆梓樗笑着摇头，“我已想得通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也不必一直挂在心上。只要你过得快活，樗哥也是快活的。”“樗哥！”清漓的眼中已有了泪光。“漓儿，不要这样。”穆梓樗轻轻拥她入怀，“你不妨这样想，一定是樗哥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才要还给你。”清漓听他说得有趣，不由得面露微笑，“既然如此，这辈子我又欠了你，下辈子又该还给你。”

　　穆梓樗匆匆进了房，示意身后跟从的秦稹阖紧房门，
　　“你去办一件事。”穆梓樗低声吩咐秦稹，秦稹微躬着身，等着穆梓樗的进一步吩咐。却听他猛力地咳嗽了几声，心中一时有些担忧。这几日里，他随着穆梓樗一直病养在别馆。穆梓樗始终昏沉沉的，直到昨日才起了榻，不待痊愈，便迫不及待地回了府。
　　“公子，你……”穆梓樗知道秦稹要说什么，摆了摆手，“先别管这个。你以我的名义去见蜀王，”他捂住嘴，使劲忍下将要出口的咳嗽，半晌才说：“旁的不用多说，就说江源族长来找过清漓了。”
　　“呃！”秦稹显然是不太明白。穆梓樗望向窗外，眉目有些阴沉，“他既然爱清漓，就要好好保护她，但愿这些事以后无需旁人提点。”

作者有话说

　　本来要写完一章的，但临时任务实在是太多了，只能先贴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