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Chapter28 青山处处埋忠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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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问：“你们几个谁还有事？”
六个中队长坐在会议桌的两边，铁路的话音刚落，陈世杰就像被惊了一样，不小心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子碰到了地上。
袁朗问：“老四，你最近怎么了，老是心神不定的！”
二队长也问：“家里有什么事吗？”
陈世杰捡起瓶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老觉得不对劲，没事，这不是我们知识分子通病么，无痛□□！”在场的人笑了笑。
铁路说：“那就散会吧，各自回去训你们的南瓜！”
袁朗故意拉着陈世杰走在最后：“老四，你是不是真的有事？”
陈世杰说：“我也纳闷，可是又找不出什么原因！”
袁朗建议：“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任务，跟铁头请个假回家看看你老婆孩子去吧！”
“你还别说，上次我回家，我儿子都不认我，说没见过我，这个小兔崽子！”
“兔子同志，我对你表示同情！”袁朗露出他特有的狐狸微笑。
“你才兔子，你们全家都兔子！”
“你儿子是小兔崽子你不就是兔子！”
“滚，对了，江觉非今年是不是该毕业了？”
“是，出来可就是硕士了！”
“什么时候回来，说了没有？”
“没有，看她自己吧，怎么想她了？”
“有点，还是想等她回来跟她学习一下，现在心理学又研究出好多新鲜玩意了，我这个半路出家的怕是要落伍了！”
“放心，她回来肯定第一个就找你去！”
“那是，下一回棋我赢她一回，她回回等着报仇呢！”
白杨在射击场上坐着，看着手里的瞄准镜，一个瞄准镜就是她的世界，初夏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完全不在意，身边的世界与她无关，“心稳了，手就稳了。”这是成才在每一次射击前告诉她的话，成才走了十一个月，除了偶尔会写来一封E-mail之外，几乎没有什么消息，都是秘密部队，不会有什么机会让他们有机会交流。就是那短短的几十个字，让白杨如此的心安。
“我很好，没有受伤，不用担心，你记得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我很好，今天转移到了新的住处，有床了！”
“我很好，今天吃了正宗的烤全羊，但是没有队长的好吃。”
“我很好，这边的AK-47，没有我们的95用着顺手！”
可是，两个月了，没有他的信，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知道他是否安好，不知道他是不是……她不敢想像。思念的味道，比任何一种毒药都苦涩，记得觉非讲给她的话，爱情，就是含笑饮毒酒，明明知道那是一杯剧毒的酒，却还是要微笑着看着心爱的人，一饮而尽。
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的感情这么深了呢？或许是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开始了吧，那时候，成才看着袁朗和高城喝酒的样子，漂亮而深邃的眼睛里竟然微微含着泪光，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就那么走过去要跟他喝酒，他抬起头，晶亮的眼睛里满是诧异。真是丢人，两口酒就呛着了，他手忙脚乱的掏出自己的迷彩方巾，想帮自己擦，却又不好意思，只好递给自己，嘴角露出那两个小小的梨涡，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纯真。
袁朗骗她们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成才回头对她微笑着说要教她做个狙击手，以为他牺牲的时候，抱着他的枪哭得喘不过气来，看到他好好的坐在那里的时候，手里的枪都扔了。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他了吧，这就是觉非鄙视的“一见钟情，色相吸引”，白杨自嘲的笑笑。
在这方面，她不是迟钝的人，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谁不想有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可是身为老A，她觉得自己已经快失去这种幻想了，只是每一次看到成才那双眼睛的时候，会心动，她以为他们会一直这样，或许等到她离开老A的时候，会说出口，但是爱情想来的时候，谁也挡不住的，人就是这样，很多东西只有在失去后，才会发现那已经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再也没有人在出任务之后陪着自己在射击场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什么也不用说，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我们都是背负着救赎的十字架，却在做着死神的仆从，不敢甚至不该妄谈感情，这就是我们的宿命吗？
白杨拿起自己的枪，往宿舍走着，新来的南瓜叫潘婷婷，空军出身，军医大学刚毕业的学生，是这一批女兵里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医术高明，就是和吴哲有一样的毛病——话痨。
潘婷婷一见白杨就拉着她说话：“师姐，你干什么去了，你看你身上都是汗，快点洗洗吧！”
白杨脱了汗湿的作训服：“没事，在射击场上多呆了会，吃饭去吧！”
袁朗的大嗓门在外面响起：“三中队的都给我出来！”
整个三中队的人都在楼下列队，袁朗扫视着大家，用嘶哑的声音缓慢的说着：“在别人眼中，我们是步兵的巅峰，随时面对可能流血和牺牲，承受别人承受不了的压力，我们用自己的行动的维护我们心目中的正义，敌人的血见证了祖国的安宁，但是老A也是人，我们也会面对战友的血，战友的生命，虽然这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坦然面对的事情，但是他就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袁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压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天又有一位战友离开了我们，我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但是我希望现在我们所有的人，用我们的方式为他送行，一路好走，陈世杰！”
袁朗先抬手敬礼，大家先是一惊，看到袁朗眼睛微微的泪光，却是如此的坚定，都抬起右手，标准的军礼。
吴哲问：“队长，四队他到底是怎么牺牲的？”“谈判的时候被失去耐性的歹徒一枪击中头部，连句遗言都没留下！”白杨和潘婷婷都已经掉下了眼泪，袁朗说：“我得回去处理他的后事，先走了！”说完，转身离去。
白杨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己的宿舍，呆坐在椅子上，看着书桌上的瞄准镜，心绪乱得无以复加，原来死亡就是这样简单，昨天还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的陈世杰，今天就已经永远的沉睡了，而那个两个月都没有消息的成才，又会怎么样呢？白杨站在窗口，看着不远处的操场，她知道狙击手的眼睛能看得很远，她真希望自己的视线能穿越过千山万水，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朝她走来。
许三多和吴哲站在门口看着白杨，吴哲问：“你在担心成才！”
白杨没有动：“是的！”
许三多说：“我也很担心他，他都这么久没消息了！”
吴哲说：“英语里有句谚语No news is good news，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对不起，我做不到你的平常心。”白杨轻轻地叹口气。
吴哲拉着椅子坐在她面前：“但是，白杨，你相不相信精神的力量，生的力量是可以传递的，尤其是你们这样心灵相通的人，不光是你，作为他的战友，我们每个人都希望他平安归来，觉非最喜欢说的话，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们有着同袍之谊，无论何时何地，我们的心都是在一起的！”
“他能感觉到我们的思念吗？”白杨怀疑。
许三多说：“他一定能！”
夜晚，白杨躺在床上，听着潘婷婷均匀的呼吸声，无法入睡，和成才从前的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白杨才从训练场上下来回到宿舍，就听到许三多狂喜的声音：“白杨，成才回来了！”
白杨从窗口探出头来：“你说什么？”
“成才回来了，在大队办公室汇报！”
白杨冲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了，三多，谢谢你！”白杨站在军容镜前，整整自己的作训服，走下楼。
白杨才走到办公楼下，就看到成才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白杨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这个人，从阳光里向她走来，黑黑瘦瘦的脸上却带着让人心安的微笑，白杨似乎听到他说：“我回来了！”而他只是站在她面前，冲她敬了一个军礼，手上还缠着绷带，白杨也只是微笑着回礼，两个人就这样站在阳光里，许久许久。
白杨走上前去，成才微微的一偏头，张开自己的双臂，两个人紧紧的拥抱，白杨突然说：“你的手……”
成才更是紧了紧自己的怀抱：“不要管他了，我现在就想抱着你，就这样抱着你！”
这对忘情的恋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一票的好事者来看热闹。
袁朗在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楼下的两只：“臭小子，胆子还真不小，光天化日的就敢搂搂抱抱，好在我神机妙算，一个镜头都没错过！”
成才回到自己的宿舍，吴哲一直给他留着他的床铺。
“你到底死到哪去了，两个月杳无音讯！”吴哲帮他整理东西。
成才举起自己的手：“眼睛和手受点小伤，只能在医院里趴窝！”
“小伤就让你趴了一个多月？”
“队里人都好吗，江觉非那个魔女也该回来了吧！”
许三多说：“她不能不回来，四队长他都已经……”
“陈世杰怎么了？”
吴哲说：“他牺牲了！”
成才猛地抬头说：“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江觉非被教授苏元叫住：“江觉非，有你的电话，他说他叫袁朗！”
江觉非楞了一下，冲进办公室。
苏元在后面叫她：“慢点，他说五分钟后再打过来！”
江觉非这才站住。
苏元问：“觉非，你真的不不再考虑一下了？”
“苏老师，有更需要我的人和地方在等我！”
电话响起，苏元示意江觉非去接，江觉非拿起电话。
袁朗久违的声音传来：“江觉非啊，找你还真不容易！”
“队长，队里出什么事了？”
“老四走了！”
“你是说秀才师兄，陈世杰他……”
“是，具体的事情我也不能跟你在电话里多说！”
“队长，江觉非请求归队！”
“随时欢迎！”
江觉非放下电话：“苏老师，我想回去！”
苏元看着她，点点头。
江觉非才下飞机，就看到袁朗一身新式的军服站在那里，江觉非敬礼：“队长，我回来了！”
袁朗回了礼，点了一下头：“走吧！”
江觉非上了车：“四队的追悼会什么时候？”
“明天，你今天现好好好休息吧！”
基地还像从前一样，两位哨兵冲他们敬礼。
袁朗帮她把提包拿下来，递给她：“你的宿舍换到216，白杨在带新南瓜！”
“女兵？”
“是，空军来的，军医大学外科的高材！”
江觉非心里有些失望，这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人，提着自己的行李上了楼，刚走上二楼，就看到所有三中队的老A们站在那里，齐桓喊着：“敬礼！”大家都朝着江觉非敬礼。
江觉非微笑着还礼：“你们啊……”
白杨跑过来紧紧地抱住她：“觉非，你终于回来了！”江觉非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来。
白杨放开她，吴哲又走上来：“这么光明正大吃豆腐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江觉非作势要打他，被吴哲抱了个满怀。
看着走过来的成才，江觉非笑了：“两毛一了？”
“他才从中东回来三天！”白杨说。
成才轻轻的抱了抱江觉非，江觉非回头看着白杨：“你不会吃醋吧？”
白杨立刻红了脸：“还跟以前一样没个正行！”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陈世杰的追悼会在早上九点召开，江觉非第一次见到他的妻子和孩子，他的妻子魏岚同样的穿着一身军装，不过带的是文职的肩章，他的小儿子凡凡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在问：“爸爸呢，怎么有这么多跟爸爸一样的！”
整个老A的人都来了，魏岚捧着陈世杰的骨灰盒，没有掉一滴眼泪，就是那样站着。
江觉非走到她面前：“嫂子，我能不能给师兄唱首歌，他最喜欢的歌！”魏岚点点头。江觉非看着他的相片，轻轻地唱了起来：“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 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也许我倒下将不再起来, 你是否还要永久的期待。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 共和国的旗帜上 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
唱到第二段的时候，在场所有会唱的人都和着她唱了起来，连铁路都动容的唱着：“也许我的眼睛再不能睁开, 你是否理解我沉默的情怀，也许我长眠再不能醒来, 你是否相信我化作了山脉，如果是这样, 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
齐桓接替了陈世杰的位子，现在是四中队的队长，站在四中队的前面，对魏岚说：“嫂子，以后你的事就是我们整个四队的事！”
“世杰有你们这样的兄弟，真好，我替他谢谢你们！”
袁朗朗声喊着：“敬礼！”所有的老A们都抬手敬礼，魏岚也抬手回礼。
袁朗看着他们，眼里含着泪水，接着说：“鸣枪，送行！”整个基地里响起了一片的枪声。
凡凡似乎被吓了一跳，放声哭了起来，江觉非抱着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泪水，从基地到墓地的路上，一直在默默的哭着。
陈世杰下葬了，江觉非抱着一束白菊放在他的墓前：“师兄，走好，还有我呢！”
袁朗看着回来的江觉非：“什么时候回去答辩？”
江觉非问：“你打算放我回去答辩？”
“怎么着也得毕业啊！”
“队长，我已经答辩完了，我现在就等着领毕业证了！”
袁朗很是诧异：“这才五月十几号你们学校就答辩了？”
江觉非笑笑，给袁朗讲了自己的事……
苏元看着江觉非：“你要现在回去？”
“是，苏老师，我这就打申请，推后答辩，我现在必须回去！”江觉非坚决的说。
苏元说：“我们都是女人，我虽然不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知道，你一旦决定的事，八匹马也拉不会来！”
于是苏元就帮她申请了提前答辩，江觉非的研究生毕业论文《论战争中人性的挣扎》，受到了教授们的一致好评。
在机场送别的时候，江觉非回身抱着苏元：“苏老师，对不起我没能留下来，谢谢你这两年对我的照顾！”
苏元拍拍她的肩：“珍重，孩子，我知道你这一去面对的是什么，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无怨无悔的走下去！”苏元拿出一块石头，上面刻着两句诗：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我希望你记住这句话！”苏元敬礼。
江觉非接过石头，看着苏元，郑重的一个军礼：“我一定会的，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Chapter28 青山处处埋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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