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鱼缸》StunningKat

3、第 3 章

　　（三）

　　如果有一天，真的没了庄尧这把保护伞，会发生什么？慕宁在下定决心离开庄尧前的那段时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平心而论，庄尧绝对是用心捧过慕宁的。
　　慕宁从太合娱乐解约后，庄尧没有让慕宁出演任何可以迅速积累人气的偶像剧，而是直接塞他进了电影圈。以庄尧的远见来看，他当时对慕宁的期望，是比慕宁本人的野心还要高的。
　　十年前的电影界可不像现在。那时电影界还没有被资本市场与粉丝经济笼罩上一层挥不去的阴霾，想让慕宁受大导演的青睐，是要狠下一番功夫的。
　　好在慕宁这方面有天赋，有灵气，又被庄尧按头压在高价聘来的表演老师跟前学了大半年。当年的那部惊艳了整个业内的电影《离愁》，至今仍是他的代表作。可惜后来慕宁恋爱脑上身，庄尧有意冷落他，转头去捧新人。慕宁的灵气不再，作品减产，成品部部也都差强人意。
　　后期为了维持曝光率，庄尧出品及投资的大制作影片几乎都有慕宁的身影，只是戏份和台词都不多。混个眼熟，维持一点“聚恒出品”的明星的逼格罢了。

　　现在，问题很明显地摆在了慕宁与安娜眼前：慕宁错过了小生代最佳的上位时机，一直在吃十年前的老本，加上靠着聚恒娱乐的好资源续命，才没有糊到三十八线去。离开庄尧后的现在……
　　“离三十八线也不远了。”慕宁看了看自己的微博数据：“六千转发，一万评论。还不如网红。”
　　“都没到及格线。”安娜也发愁：“最少也得翻个三倍吧。”
　　慕宁说：“要不我随便混混，挣几个钱，回S市投资开间餐厅算了。”
　　安娜正从包里掏剧本出来，听见慕宁这话，抽出来往他脑袋上就是一敲：“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哎哟！”慕宁痛得捂住脑袋：“开个玩笑嘛！”

　　安娜把三个剧本及策划案在慕宁眼前摊开。后者眯着眼睛去看，两部电视剧，一部电影。
　　“一部现偶，一部古偶，现偶男一，古偶男二。”安娜指了指古偶剧本：“这本是大IP，网文改编，原作者亲自参与编剧，应该会忠于原著，投资也很大，别看现在还没开拍，上个月招商会一开完，各平台简直抢破脑袋。”
　　“男一谁演啊？”慕宁随手拿起翻了几页，小声道：“我怎么好像看过这本儿原著……”
　　“男一是人家郑端的。”安娜道：“你可别打其他主意，资方出了六千万才请来郑端做男主。就你这男二，都是我和制片好说歹说，加上跟导演大打感情牌才同意你去试试镜的。”
　　“偶像剧还要试镜？”慕宁咋舌：“现在哪个导演不是资方老板定了人，直接拉进组啊。”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争男二？郑端这种自带水军的当红小生，是个人都想去蹭一蹭热度的。”安娜压下这个话题，说：“你先别管这个，你看看剧本，觉得怎么样？”
　　慕宁在庄尧的书房里看过这本网络小说，他当时就觉得特没意思。庄尧也觉得没意思，但庄尧认为能赚钱，有必要看看。
　　“不喜欢。”慕宁意兴阑珊地摇摇头：“我不演。”
　　安娜似乎知道他要这么说，又指了指现偶剧本：“这个呢？女主戏，男一是警察，女一是法医，虽然是刑侦主题，重头戏还是在感情线上。女一是陈雪桦。她们方面的意思是不要找当红炸子鸡来演，怕抢了风头。”
　　“唔，这个不错，我还没演过警察。”慕宁早就认定自己是一只过气走地鸡的事实，并没有半分怨言。
　　安娜说，“那你这两天看看咯。”
　　慕宁把本子放在手边，又问：“电影是什么情况？”
　　“唉。”安娜叹了口气，“这个本子本来不想给你的。可是编剧和导演两个人给我打了十几次电话，都劝我让你接演。这还是你在聚恒娱乐时候送过来的本子呢，当时庄尧是给你拦下来了的。”
　　慕宁接过来粗略一看，大吃一惊：“哇，独立电影！”
　　“别高兴太早。”安娜说：“导演想让你演的角色，是个变性人。——你要是演了，全片都得穿女装，当女人来演。”
　　慕宁闻言更是两眼放光：“那我就接这个好不好！”见安娜不言，他只好撒起娇来：“好不好嘛？这个演起来一定很有意思的。”
　　“我的建议是，不要接。这片子没什么投资，典型的小成本文艺片。编剧是新人，导演也没拿过什么奖。最重要的是，题材太敏感了。不容易过审，而且上院线是基本没可能的。”

　　慕宁非常为难。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接偶像剧，会糊得越来越彻底，可是他更想接一些富有挑战性，富有灵魂的角色，重拾对这个行业的热情。

　　两方胶着，家里安静得好像拍摄中的片场。

　　“你要是实在想演，”慕宁的倔安娜是见识过的，最终只得妥协：“我去帮你试试看协调一下档期。”
　　说完又嘱咐两句，安娜便急匆匆地走了。她还要赶去横店，处理一下注册慕宁个人影视工作室的事情。

　　这几天慕宁就在家里好好看剧本。
　　现代偶像剧名叫《黑玫瑰》，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大女主戏了。男主人设不错，但平平无奇。无外乎也就是英俊、高大、正直，关键时刻英雄救美。慕宁匆匆看了一会儿就放下来，迫不及待地拿起电影剧本：《爱你长久》。

　　看完剧本已是深夜。
　　故事说来简单，不过是一个变性人悲情又唏嘘的一生。
　　慕宁却深受触动。
　　主角小莱面对爱情的奋不顾身，她的迷惘，她的痛苦，她艰难的抉择，还有微小的快乐，每一个字似乎都敲打在慕宁的心门上。

　　可是慕宁却有些退缩了——他怕现在的自己演不出来如此复杂的角色。如果自己当真做不到，不但是毁了自己对这个剧本的欣赏，也会抹煞掉编剧与导演的心血。
　　他该怎么办呢？

　　在沙发上坐得久了，慕宁感觉后腰一阵酸痛。他正打算起来，接到一通电话，原来是宠物医院给庄尧送的那只小狗已经打好疫苗做完检查了，请他去接。
　　狗是无辜的。慕宁想，于是开车去了。

　　到了医院，人家认出来他是演戏的，纷纷递了签名的纸笔过来。慕宁倚在一边签一边想，自己的路人缘好像比想象中要好一点。

　　“医生，医生！”有一道男声自门口由远及近地传来，紧接着是焦急的脚步声：“医生，我家狗要抢救！”
　　前台值班的兽医姐姐跑出去一看，道：“您先别着急，我们带它去检查室。您在外面坐着等一会儿吧？”
　　慕宁优哉游哉地签完文件，抱起脚边的小狗就准备走了，回头一看，站在门口惊慌失措，如丧考妣的那个男人，居然是范承汐？

　　范承汐目送兽医将他宝贝的小柯基送进了检查室，一回头才看到慕宁抱着只奶白色法斗，正望着自己呢。
　　慕宁和范承汐有多大仇，说来故事可就长了。

　　范承汐反常地没有先出言不逊，而是用一种胜利者的目光，耀武扬威地看着他。慕宁有些莫名其妙，正要开口怼他，突然听见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不要着急，蓓蓓不会有事的。”

　　来人竟然是庄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