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鱼缸》StunningKat

2、第 2 章

　　（二）

　　庄尧握着刀叉，平静地说：“你再说一遍？”
　　慕宁咬了咬下唇，鼓足勇气，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和您之间，就断了吧。”
　　“你考虑好了？”庄尧问。
　　“深思熟虑。”

　　慕宁的确是深思熟虑过了。
　　这段关系一开始，他以为庄尧只有他一个人，庄尧此人又绅士做派，床上也好，平素相处也罢，方方面面细致入微，体贴温柔。他像个傻子似的一头栽了进去。
　　后来他才发现，庄尧身边的人多了去了，自己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
　　他那时心气儿高，更是让庄尧宠得无法无天，狠狠闹过。大概是他闹得凶，庄尧也无甚耐心，最后虽然是和好了，但日子越过，庄尧找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慕宁在这漫长的十年中，逐渐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择手段选了这条路。他成日里无心事业，脑袋里想的事情除了庄尧还是庄尧。

　　现在，他不想再为庄尧活着了。

　　“庄先生，您看，我也不红。”慕宁很少喊他庄先生的，一般都直呼其大名。只是如今生了离开他的心思，慕宁觉得还是客气一点好。“一个赔钱货，再续约，也是浪费贵公司的资源。”

　　庄尧问的根本不是这个。他看着慕宁，平静得接近冷酷的脸上与十年前如出一辙。
　　“行。”半晌，庄尧道：“聚恒从今天开始，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见庄尧如此痛快，慕宁如蒙大赦，他蓦地站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站住。”庄尧却命令道：“吃完再走。”

　　食不知味，坐立难安。
　　慕宁在饭桌前又端坐了两个小时。他等着庄尧细嚼慢咽，不疾不徐地，从头盘吃到主菜，又上了甜点。庄尧听对面没动静，头也不抬，问：“散伙饭，不吃吗？”
　　慕宁勉强吃了几口，心想，这氛围哪像散伙饭呢，分明是断头饭。

　　吃完饭庄尧就走了。玫瑰花放在桌边，慕宁伸手摘了花瓣上的贺卡，打开来看，上面什么也没写，就两个飘逸潇洒的大字：庄尧。
　　嘁。慕宁讪讪摇头，将卡片放了回去。生怕谁不知道是您庄大老板送的呢。

　　孑然一人离开餐厅，慕宁站在门口等司机。寒风里傻傻站了十来分钟，他才想起来那司机虽替他开车七八年了，可车不是他的，司机更不是听他指示的。
　　这无情，倒真是庄尧的风格。慕宁无奈划开手机，借着餐厅的Wi-Fi下载了打车软件，搞了半天却不会用。
　　门童见他实在窘迫，替他叫了车。

　　刚一上车，司机立马认出他来：“你是不是，那个，演那个《生龙活虎》里面那个司机的啊？”
　　慕宁保持着明星风度，勉强一笑：“是我。不过，大爷，那个不是司机啊，是主角的学生。只是帮忙开车而已。”
　　司机大咧咧地回答：“嗨，反正也一直在开车嘛！有什么区别！对了，您去哪儿啊？”
　　慕宁报了地址，靠在椅背上装作闭目养神。避免再和司机老大爷再度交流。

　　慕宁到了家后，庆幸了一下这是他自己买的公寓，才没被庄尧赶出去。进屋手机扔在客厅，从红酒柜里抽出一支庄尧那顺来的好酒，喝了个精光，然后倒头大睡。

　　第二天睡到下午才起。
　　慕宁趴在床沿看了看手机，微信被他的经纪人安娜——现在大概是前经纪人，彻底打爆了。四十八条微信留言，包括七个失败的视频请求和十一个失败的语音电话，然后二十通未接电话。
　　慕宁正要回电，突然听见有人咣咣咣猛砸他的大门。
　　他的门锁昨天见庄尧前就换过，有公寓门卡可以上来但打不开门的，肯定不会是庄尧，想必就是安娜了。

　　慕宁拉开门，正准备与安娜将来龙去脉解释一番。谁想来人一身脂粉气香水味，一个熊抱就扑进慕宁怀里，发梢惹得他的鼻子一阵发痒。
　　“好小子，有志气！”安娜一拍慕宁后背，中气十足地夸奖道：“还当你打算给那姓庄的当一辈子金丝雀呢，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慕宁奇怪地问：“你不是聚恒的王牌经纪人吗？怎么胳膊肘还往外拐了。”
　　“老娘辞职了！”安娜壮志凌云，大手一挥：“咱们单干！你看，慕宁，你长的这么好看，演技也不差，年龄更是合适。这么多年要不是你自己想不清楚，硬和庄尧死磕，早就红透半边天了。”
　　慕宁苦笑：“这话你之前怎么不说啊？”
　　“我说了你也得听啊。”安娜有些怨怼地剜了他一眼：“我看啊，你就是让庄尧下了迷魂计了。”
　　慕宁让安娜进屋来，一边走一边说：“那可不，庄先生风流倜傥，多情又多金，我哪抵得住？”
　　安娜怕他说着说着又说到伤心处，连忙打住这话头：“话说回来，你胆子也是够大的，下家都不谈一个，直接就跟大老板摊牌了。听说庄先生昨夜喊了一班子人去会议室加班，大发雷霆呢。”

　　庄尧这个人，慕宁实在是太了解了，绅士，风流，绝妙的经商天赋与眼光，那都是表象。真正的庄尧，其实就是个控制狂，占有欲奇高。哪件事，哪个人要不顺着他的意思来，那是要出大事的。
　　“要不他怎么喜欢养鱼呢。一条又一条，不闹不聒噪，圈在鱼缸里一辈子都出不来，乖乖供他观赏。”慕宁笑道：“他就这一阵儿脾气，过了就好了。”

　　安娜既敢称王牌经纪人，当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她手里的人脉与关系不可谓不多，
　　娱乐圈里做事，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字。就在慕宁呼呼大睡的空档儿，安娜那边就已经把慕宁与聚恒娱乐不再续约的通稿发了出来。
　　聚恒娱乐那边的总发言人孙琪一大早接了电话，答记者问时，慢悠悠地回答：公司艺人多，规模大，还需些时间确认。言下之意，慕宁一个小明星，续不续约，聚恒娱乐并未放在眼里。
　　安娜气得拍桌，骂了孙琪一百八十遍。

　　中午时分，记者在某大IP电影新闻发布会现场，逮到了聚恒传媒集团执行总裁，同时也是该电影出品人，庄尧。
　　庄先生对着镜头，笑容得体，眼角几条纹路更添成熟风度，比起孙琪，他只给了慕宁寥寥六个字：“和平分手，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