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鱼缸》StunningKat

4、第 4 章

　　（四）

　　“庄先生？”慕宁站在门口，怯怯地喊了一声。

　　庄尧的司机送他到门口，庄尧应当知会过，大门外的安保人员看到慕宁的脸，一句盘问的话也没有，就放了他进来。
　　站在门口，慕宁突然想起来，在庄尧递给他那条领带之前，他其实见过庄尧一面。有一天组合去网络节目上打歌，他在简陋的后台待机室里任凭发型师摆弄，听见一旁的队友悄悄说，老板来了。一群人在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唯独范承汐窝在专用沙发上（大家都坐椅子，只有他有沙发，慕宁想想就来气），无动于衷地玩PSP。后台待机室开了门，老板严世彰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汐汐。”
　　范承汐这才依依不舍似的放下手边的游戏机，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慕宁向门口看了一眼，看到了庄尧。正与严世彰小声交谈着什么。当时待机室里人来人往，地上杂物众多，凌乱无章，老有人不长记性被绊倒，所有人都唧唧喳喳的。慕宁青春期的尾巴还没断掉，心烦意乱。彼时看着，只觉得那男人一身贵气，与这凡尘俗世的烟火气格格不入，和旁边站着的煤老板二代严世彰更不是一挂人。

　　其实严世彰长得不错，年纪与庄尧相仿，二人不知在哪个局上认识，遂私下交好。倘若在网上搜一搜，就能搜出来严世彰是山西人，家里主要是靠挖煤发大财的。富二代开个娱乐公司玩玩票，养个小情儿，常事。
　　慕宁也在网上搜索过庄尧。但除了他的生年月日，公司信息，没人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就连他从哪个学校毕业，几几年生人都不知道。
　　彼时天真烂漫的慕宁还在想，兴许这位是白手起家呢，很是佩服了一番。

　　在门口站着发呆了半晌，客厅的灯才突然亮起。光不是突然来的，而是由暗及亮，慕宁很快就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庄尧，他心中紧张，又喊了一声：庄先生。
　　“不必拘谨。”庄尧穿着深蓝色的丝缎睡衣，如大海一般沉着，与那日在巨大的广告牌后初见时截然不同。这男人怎么每时每刻都不同。
　　庄尧见他站着不动，颔首道：“过来吧。”

　　从门口走向卧室的那条路，要拐三个弯，路过巨大的玻璃鱼缸，餐厅，还有小型家庭影院。来到楼梯处，上了楼，左转后的第二间是书房，最里面才是庄尧的卧室。
　　十年后，就是蒙着慕宁的眼睛，他也能毫不费力地走到庄尧的房间里去。但庄尧并不总像十年前一样在那里等他了。

　　“我，我不是同性恋。”进了屋，庄尧二话不说，便开始脱慕宁的衣服。慕宁一边由他去，一边说：“真的不是，这些我不太会。”
　　庄尧的手一顿，倒不像生气，眼角仍含着笑意，问：“怎么，给你赎了身，现在要反悔了？”
　　慕宁心说得了吧，我知道你跟严世彰认识。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他别扭地吞咽干涩的喉咙：“没反悔，这不是怕您不满意么。”
　　庄尧的动作很慢，手从慕宁身体上游走而过的时候，空气里暧昧得仿佛要蒸出水汽。
　　慕宁的心扑通直跳，口愈发干涩，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向他袭来。他腿软了，被庄尧放在床上，男人欺身压上来。
　　“别怕，我教你。”庄尧的笑容里藏有一丝狡黠，与他平素稳重的模样判若两人：“很简单的。”

　　完事后，庄尧在床头抽烟，慕宁乖乖地盖着被子，瞪着天花板不出声。
　　庄尧掸了掸烟灰，随口问：“想什么呢？”
　　慕宁看了看他，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他。
　　庄尧让他给逗笑，被烟呛了两口。平复气息后，才说：“有什么事？这么难开口。”
　　慕宁想了半天，声音微弱地问：“庄先生，您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庄尧答得干脆利落。
　　比我大十岁呢。慕宁眨了眨眼睛：“那您哪个学校毕业的呀？”
　　“伯克利。”
　　“伯克利是哪儿？”
　　“在美国。”
　　“噢。”慕宁放松了一点，又问：“您……”
　　庄尧及时制止了他：“别‘您，’了我才二十八。”
　　慕宁也及时改正错误：“你。”
　　“对了。”庄尧掐了烟，侧身亲了亲他的嘴唇，问：“查户口呢？”
　　慕宁腼腆地笑了笑，“我还没问到关键问题呢。”
　　庄尧说：“问呗。”
　　“你怎么看上我的？”
　　庄尧没回答，说：“这个答案，以后再告诉你。”

　　走心与走肾的区别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当你想念这个人的时候，你完全想不起来你们第一次□□的体验是怎样的了，你所想起来的总是他爱抚你时喷薄而出的温柔，以及云雨过后他落在唇边的吻。

　　慕宁就那么看着庄尧，他喊范承汐：小汐。
　　庄尧也看到他了，好像是想说点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来得正好。”慕宁说：“庄先生，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宠物医院的后门外头，庄尧的车停在不远处，黑不溜秋，壕气冲天，路人纷纷侧目。
　　慕宁不说废话，单刀直入：“《爱你长久》，这本子你什么时候收到的？”
　　庄尧说：“去年。”
　　“为什么不告诉我？”
　　庄尧整了整衬衣袖口，又加了两个字：“四月。”

　　四月，四月怎么了。慕宁想问。但他知道庄尧说的每个字都是不无意义的，他不问，他就站着等。
　　庄尧无奈反问道：“你不如想想那时你的状态，你觉得你能接吗？”

　　慕宁想了想，然后以表演腔的姿态，极尽夸张与讥讽之能事地回答道：“噢，“他拉长声音，”你是说，是我为了陪你，推掉张导片约后，你却跟那个——对不起，你周围的人可太多了，我实在想不起名字。反正就是个人吧，跟他去澳洲玩了半个月，我在国内失眠到进医院急诊的那个四月是吧？我想起来了，多谢庄先生提醒。”
　　庄尧的嘴角一抽，“慕宁，如果‘消极攻击’可以建立国家，你现在一定是总统了。”
　　“多谢夸奖。”慕宁撇撇嘴。

　　庄尧似乎不打算再跟他说下去了，看了看表，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慕宁指了指怀里的小法斗：“我不养狗。”
　　“随便你。”庄尧说：“不喜欢就送人。”
　　慕宁已经在数年间的折磨中获得了百毒不侵的能力，他一点也不难过。

　　庄尧原本准备走了，突然又叫住慕宁：“等等。”
　　“《爱你长久》这个剧本，你最好不要接。”庄尧说，话里话外总是像带着轻蔑：“你演不出来的。”

　　慕宁憋出一声冷笑：“你怎么知道？”
　　庄尧没再回答，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