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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自命不凡的农家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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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榜之日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断拥挤向前,这些平日里十分注重形容仪态的学生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拼了老命抢占最佳看榜的位置。
周子楚站在人群不远处,头疼的看着前面厚厚的一堵人墙,一旁陪他前来看榜的王如风幸灾乐祸的开启嘲讽模式。
“早就让你过来了,偏就你悠哉悠哉不急不躁,让你不听我的忠告,这下子看你怎么看榜。”
王如风吃过看榜的亏,一早便以过来人的身份劝周子楚早些来榜文墙前守着,可惜周子楚不愿大清早起来吹冷风,裹在被窝里睡了一个美美的回笼觉,起床后精神焕发,慢条斯理的洗漱、整理仪容,细嚼慢咽的进食,吃完饭后闲庭若步来到了榜文墙前,然后就看到了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榜单又没贴出来,有必要如此激动吗?”周子楚眼尖的瞧见最外层有一个眼熟的人影,“那个人……我怎么瞧着像是我们书院里的李长青?”
“什么叫像啊,本来就是李长青。”王如风翻了个白眼,“周子楚,你这是还没睡醒连人都不认识了?”
周子楚揉了揉眼,定睛看去,那个身着褐色衣服、高高仰着脖子、时不时还跳两下、使劲扒拉着人墙见空子往里面钻、像个猴子一样抓耳挠腮的人是李长青?是书院里最装模作样、连吃饭、上茅房都要端着一股范儿的李长青?
这世道怎么了?为啥一觉醒来所有人都变了?
周子楚看见李长青又一次进击失败,披头散发、衣衫凌乱、鞋面上还有不知名人士踩的鞋印子,似乎经历了一场惨无人道的蹂躏,偏那当事人不当回事,再一次从地上弹跳而起,涨红着脸、瞪大了眼、咬着后槽牙一鼓作气再次冲了上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要与不共戴天的仇人决一死战。
“榜单不是还没发吗?”周子楚指着李长青的方向问道,“他疯了吗?就算挤进去不也看不到榜吗?”
王如风看了周子楚一眼,那眼神颇有一种看傻子的意思,充满了同情与怜悯。
周子楚一阵火大,“我在你的眼中看到了无可救药四个字,你又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唉,傻小子,”王如风拍了拍周子楚的肩膀,无限感慨道,“现在不占据绝佳看榜的位置,等榜文贴出来,你就更没机会进去看榜了。”
周子楚对此嗤之以鼻,此次县试共考四场,第一场为正场,录取较宽,文字通顺者即可录取,第一场没有被录取的考生不能考第二场,文字较差者也会被淘汰,考生就那么多,榜文就那么长,等里面的人看完榜、人群疏散后,他自可慢慢悠悠前去看榜,反正榜单已定,上面的名字又不会自个儿长腿跑了。
这可是二月啊,冷风嗖嗖,他才不会想不开半夜起床守在榜文墙下,更不会像个瘦猴似的冒着被踩踏的风险挤进去看榜。
鸣炮声响,吹手衙役在前面开路,一官吏手托榜文走了过来,是龙是虫就看这一刻了。
人群越发骚动不安,但仍自发的让出一条道来,官吏穿过人群站在榜文墙下,手脚麻利的打开榜文贴至墙上。
官吏走后,榜文墙下的人群瞬间人声鼎沸,爬人墙的、口角之争的、你踩我我踩你的,还有撸起袖子不管不顾干架的,看的周子楚目瞪口呆眼花缭乱。
“他们……莫不是都疯了?”
王如风见周子楚一点都不着急,当即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周兄,别人都快发狂了只你一人一如既往的淡定,佩服佩服。”说完还拱手示意了一番。
周子楚并非不在乎成绩,相反,他把目标定为案首,对榜文的期待比任何一个考生都来的热切,然而再怎么热切也不足以让他失去理智。
他有凌云仙君的悉心指导,还比别人多出无数倍的时间,与其说他淡定,不如说这是一种笃定,因底牌深厚、开了外挂从而产生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笃定自己能够登榜。
见短时间内看不成榜,周子楚拉着王如风转身就走,王如风一脸莫名,“周兄,你要干嘛?不看榜啦?”
“嗯,我们先去逛逛街,然后一起吃个饭。”
“你还有心思逛街吃饭?”惊讶之中王如风声调颇高,他是真搞不懂周子楚的想法了,“人家都在看榜,即使没有参加考试的学生都在附近呆着看热闹,你这个在考考生竟一点都不关心成绩?”
“谁说我不关心了?可我继续呆在这里也是白费功夫,”周子楚淡淡回道,“等下午再来看,那时人少,省的我与旁人争夺看榜位置。”
王如风苦口婆心的劝说,“你可别想当然,下午看榜的人只多不少,我劝你还是呆在这里见机行事为妙。”
周子楚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还真不慌不忙的逛街吃饭,饭后散步又回宿舍睡个午觉,直到太阳西斜发出温润的光芒,他才从宿舍出发。
等他晃到榜文墙附近,远远瞧见比上午大了好几圈的人墙。
周子楚,“……”
王如风在旁边说风凉话,“早就劝过你,你自己偏偏不听,怪谁?”
第一场县试录取比较宽泛,可也至少得刷下去一大半的人,落榜的学子肯定不会甘心,很少能够立马接受结果洒脱走人,大多都是像个柱子似的立在榜文墙下一遍一遍的查看上榜名单,不厌其烦的看了又看,期待是自己眼花看错了眼或者有其他奇迹出现。
这就致使里面看完榜单的人不愿出来,后面没看到榜单的人心急火燎想往里面冲,造成人群拥堵,让围在榜文墙前面的人墙越来越大。
周子楚呆怔了一会儿,突然嗷的一声吼了一嗓子,撸起袖子捣腾着两条大长腿蹭的一声冲了过去,明天就是第二场县试,如今已是黄昏,再不看榜就来不及了。
王如风被周子楚的大嗓门吓了个半死,他眼睁睁的看着淡定君周子楚像个猴似的上蹿下跳,恨不得肋生双翼插翅飞越人墙把自己糊在榜文墙上。
他刚才本打算让周子楚花钱去买消息的,每到看榜之日总有来不及看榜的考生,这时他们都会花上五文钱去买一份隽录的榜单,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周子楚就冲了过去,上一刻风度翩翩,下一刻化身瘦猴左蹦右跳,让他想到了狗急跳墙这个词。
王如风看戏看了半天,可着劲的乐呵,“让你不听我的劝,就该让你吃点苦头!”
满足了恶趣味,王如风上前拉住了再一次被人挤出来的周子楚,“周兄,我去打听了一下,对面的同福客栈里有抄写好的榜文,五文钱一份。”
周子楚喘了口气,刚才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上了,连最外围都没攻破,一听有抄写好的榜文,立马拍拍衣服随着王如风往客栈走去。
“五文钱也不贵,”周子楚指了指人墙,“这些人为何不去买榜文,偏要杵在这里活受罪?”
“这些人十有八九都是落榜考生,他们中有不少人应该已经买了榜文,只不过在榜文上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不死心的要去亲眼看看原版,希望是抄错了或者漏写了。”
周子楚表示理解,一考定终身,怨不得这些读书人疯狂如斯。
所谓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前朝旧制还不曾有科举取士,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像他们这些出身寒门的人即便有天纵之才也没法登入庙堂。
今上大兴科举,提升寒门学子的地位,当朝内阁秦首辅便是出身寒门,深受今上的重用,有秦首辅的榜样在前,无数读书人为科举而疯狂。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只要金榜题名,只要状元及第,就能成为天子门生,就能鲤鱼跃龙门,从被统治者翻身做主成为统治黎明百姓的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生在世,为的无非是酒色财气,但凡身在红尘之中便逃不过争名逐利四个字。
进了客栈周子楚刚打算掏钱买榜文,只听身后有人议论道,“也不知这丙卯到底是何许人也,明明是第一场县试的头名却不显山不露水,到现在都没人打听到此人是谁,这人还真沉得住气。”
榜文上不写考生姓名,只以座位号代替,所以如果考生不愿主动站出来,还真没人知道本尊是谁,毕竟大家都忙着考试,谁也不会在意丙卯位上坐的是谁,不过第二场就不同了,凡是在第一场考试中取得前二十名的考生全都被提坐“堂号”,此座位十分接近主试官,监试倍加严格,其余考生只需按照排位便能看出谁是头名。
周子楚默默地把五文钱收了起来,“我不买了。”
“不买?为何?”
王如风从上往下仔仔细细扫视了周子楚的小身板,难不成这好友还要亲自跑到榜文墙下看榜?
“因为……没有必要买了。”顶着王如风诧异不解的眼神,周子楚幽幽的开口,“我就是别人口中不显山不露水的丙卯位者。”
丙卯位?那不就是传说中的第一名?
王如风直勾勾的盯着周子楚瞧,眼神颇为幽怨,“恭……恭喜?”
周子楚恶趣味的笑了一下,挑起一边的眉毛,贱兮兮地说道,“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