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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遇故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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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长琴并没有当场就告诉我事情的因果,而是带我去了衡山的一个山洞,我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名叫“太子长琴”的残魂累生累世的颠沛流离。
“火神祝融、水神共工、仙人太子长琴,于不周山行止无端,招致弥天大祸!今天降责罚!祝融、共工往渤海之东无底归墟思过千年!太子长琴贬为凡人,永世不得为仙,轮回之中寡亲缘情缘,命主孤煞!”这一行批命被刻在山壁的顶端,是一切故事的开端。
山壁上的字迹,前端还比较清晰,记录了每一世的身份、亲人、好友、爱人,有哪些人对他抱以善意,又有哪些人迫害与他。再到后面的字迹渐渐变得潦草凌乱,流离人世千年,他所得到的真心与善意太少,而经历的背叛与绝望太多,所以再也无法保持仙人那份淡泊宁静的心情。
然后我看到墙壁上出现了魏琴和我的名字。
“江南富贾之幺女,魏琴。”
“弥生,恩人,魂魄未定之时被其所救收养。”
“苍山派,师门。”
寥寥数字就带过了作为魏琴的这一生。
看完墙壁上的刻字,我回身看向倚在墙角发呆的青年,“在你眼里我和你从前遇到的千千万万的人都没有差别是吗?”
太子长琴被我的声音唤回神,闻言似乎有些怔愣,一时间没有说话。
我心中很是郁结,我一直以为自己对于魏琴来说是特殊的,就像魏琴在我眼里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可是原来在他心里,我不过是他生命中可有可无的过客,他用简单的一个“恩人”就将我一笔带过,比不上那些在他生命中留下过痕迹的“亲人”、“朋友”、“爱人”甚至那些让他付出厌恨的人!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他道,唇角弯起微微的弧度,扯出几丝凉薄的嘲讽。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凉薄又自私自利,那个宁静美好的魏琴不过是我想象出来的幻影。我心中恼怒,不由握紧了拳头冷笑道:“你想让我说什么?难道是想让我赞赏你这种滥杀无辜的行为?你怨恨那些视你为怪物的人,却不想想你夺走了他们原本的亲人的命,他们难道没有资格怨恨?”
随着我的话语,太子长琴身上的杀气越来越重,他是真的动了杀心。我心口有些微凉,这个人他真的是我的阿琴吗?
“你想杀我?”我微微笑起来,“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他身上的杀气渐渐散去,神色也不再癫狂。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沉寂起来,身上的生机仿佛一点点被抽走,身形显得分外寂寥。
我无意识地皱了皱眉,即使知道了他的本性,此刻看着他这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我还是忍不住心疼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缓步走到他身边道:“走吧,你住在哪里?”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长琴。”
他抬起头,神色中还有几分茫然。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魏琴,脆弱得让人心疼。即使知道他不是好人,但我的道德观向来不强,如果杀一个或者一群我不认识的人就可以救魏琴,我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去做。这样一想,我忽然理解了当初凌夜地做法。人分亲疏远近,又生而自私,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我恼恨魏琴,也只是因为他将我的分量放的太轻。
“你莫不是要一直住在这个山洞里?”我道,环视了一遍山洞的环境,倒也不是不能住人。
他这才回过神来,似乎有些不解地道:“你......不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笑道。
他神色寡淡地看着山壁,“我害死了很多人......”
我一哂,“对,你害死了魏琴。”
“......”他沉默一瞬,“你要报仇吗?”
“所以你现在是在千方百计想让我杀你吗?”我道。
他半会儿没有说话,我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他这个身体身形虽然清瘦,但一身衣着却是低调华贵,而那样的品貌也不像是一般人家养的出来的,想来他是夺舍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孩子。
他看着我微微皱眉,似是不明白我这样问的原因。沉默了半晌,他道:“当朝静南王的世子。”顿了顿,他接着道:“他当时私服巡游,我是在衡山脚下遇见他的。”
“那你要回去当这个世子吗?”我坐在山洞的石凳上把玩着桌上的茶杯问道。
太子长琴没有回答,我却已经从他刻在山壁上的文字中知道了他从前的选择。这样一想,我心中又不由泛堵,“你接替了他的人生,所以要回去代他孝顺父母娶妻生子吗?”一想到他曾经和别人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我心中就忍不住暴躁。想到他原先是个男儿身,我不由讽刺道:“那你渡魂成女子时怎么办?也按照长辈的安排嫁人生子吗?”
他闻言目光直射向我,眼中泛起丝丝冷意,“那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我怒极反笑,“对,确实与我无关。既然魏琴已经不在了,那你以后与我也没有关系了。那就祝你好运,不要哪天被道士收了,我们就此别过!”
我有些口不择言地说完就转身离开,我可以容忍魏琴杀人夺魂,却不能忍受他不将我当回事。可是当我走出衡山地界,心中又忍不住微微懊恼,我怎么会主动放魏琴离开的?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如果是从前的魏琴,我还可以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但对这个披着一身陌生外皮的太子长琴,我莫名地放不下自己的脸皮,这个时候也不好意思再回去找他。
自上次在衡山与太子长琴不欢而散之后,我就自己一个人在江湖上游荡。前几日在巨蟒口下救了一个名唤谢昱的少年,被他缠着要教授法术。
我本不耐烦让人纠缠着,但谢昱这孩子长得颇为讨喜,性格又单纯,和他相处并不让人难受,于是就一直忍着没把他打发走。
“你为何非要学法术?”我坐在屋顶上看着费劲地从爬梯上上来的少年道。
“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厉害,这样就可以保护我爹爹!”谢昱好不容易爬上屋顶,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我爬过来。
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搞笑的姿势,“你爹爹是什么大人物吗?还需要有人保护着?”
谢昱已经爬到我身边,他找了个位置坐稳,神情骄傲地道:“我爹爹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左丞相谢芝兰!”
“谢芝兰?”我的记性一向很好,还记得从前在清江城就有一个好友叫谢芝兰,这个名字难道很常见?
“对啊,弥生姑娘你不会没听说过吧?”谢昱似乎对我不知道他父亲有些不满,一个劲儿的开始跟我普及“谢芝兰”的生平。
原来这真是我少年时的好友谢芝兰!我顿时来了兴趣,盯着谢昱仔细瞧了瞧,试图从他脸上找到谢芝兰的痕迹。可惜并没有找出什么相似的地方,“你和你爹长得不像?”
“嗯,对啊,我长得像我娘。”谢昱口快地说完又回过神来,“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和我爹不像的?你不是不知道我爹吗?”
我有些恶趣味地笑道:“我和你爹是故交,那个时候别说你,就连你娘都还没影儿呢!”
“⊙﹏⊙”谢昱惊讶地张大了嘴,半天才道:“你一定是骗我的吧?你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啊!”
“你不是说我会仙术吗?仔细想想原来我已经四十多岁了!唉,老了!”我故意做出回忆往昔的模样叹道。
谢昱:“......”
这事的结果就是我答应谢昱教他法术,第二天我们就收拾好行李准备上京。
我心中还是有些期待和谢芝兰的见面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我带着魏琴逃跑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是谢芝兰帮我们引走了追兵。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上京城,比我从前到过的地方都要繁华,不愧为一国之都。
谢昱听说我没来过京城,一路上就兴致勃勃地给我做起了向导。
在我还小的时候,师傅就跟我讲过京城是个权贵遍地的地方。在这里轻易不要得罪人,没准你得罪的就是能一句话要你小命的人。所以我一直把京城这个地方贴上“危险”这个标签。
说京城权贵遍地真不是假的,就谢昱刚刚随手指向的几栋房子就是当朝御史大人、太傅、将军这些人的府邸。
“那静南王府在哪?”我听谢昱说了半天都没有听到静南王府,不由开口问道。
“哦,静南王府啊,就在皇宫大门出来的朱雀大道上,你要去看看吗?”
“不用了,我们先去丞相府吧。”我道,知道太子长琴在哪儿就好了,我现在也没什么理由去见他。
然后谢昱就带我回到左丞相府。这个时候谢芝兰正好不在府上,谢昱作为谢芝兰唯一的孩子,他一回府,府中的下人就一个个围着他转了。作为谢昱带回来的朋友,我也受到了府上的热烈欢迎。特别是管家老仆,那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儿媳妇。我想他一定是误会了。
进府之后,我才知道谢昱的母亲上官氏已经去世了,现在府上并没有女主人,我的入住是管家一手操办的。
谢芝兰是在午饭的时候回府的,一回来就召了谢昱一起用午餐,顺带把我也捎上了。
我想谢芝兰一定不曾想过管家口中那个少爷带回来的姑娘是我,因为他看到我的时候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惊讶地睁大了眼。
我看着谢芝兰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心中一乐,不由就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我故意摆出一副忐忑的模样,“丞相大人?”
谢芝兰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赧然地道:“小姑娘见谅,你与我的一个故人长得十分相似,我刚刚以为是见到了故人。”
一旁的谢昱闻言正想说话,被我偷偷用术法制止了。
“故人?”我故作疑惑地问道。
谢芝兰微微笑了笑,有些怀念地叹息道:“是的,二十多年前的故人,我们因意外失去联系,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听他这么说,我也有些不好意思捉弄他了,一边解了谢昱的禁术一边笑道:“我过得不错。”
谢芝兰一愣,“什么?”
“芝兰,我是弥生。”我看着他微笑着说。
谢芝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好似才明白我说了什么,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我,用不符合他现在这副形象的声音喊道:“弥生?!”
我知道他一定十分惊讶我二十多年未变的容貌,看了眼外面候着的侍女们,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对于他的震惊我只能笑着点头道:“芝兰,午餐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谢芝兰想来也知道其中必然有些隐秘,于是一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