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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太子长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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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躺在无川殿自己的床上了。
一睁眼就看见魏琴坐在房中的桌边捧着一卷书在静静阅读。
似是觉察到我醒来,她手中的书卷尚未放下,目光已经朝床上射来。
“阿琴......”看到魏琴看我,我下意识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她放下书卷走到床边伸手给我把了把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阿琴?”不知为什么,我感觉她似乎有些不高兴。想来是我为了救她而受伤让她觉得愧疚了吧。
这样想着,我努力撑起身子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在床边坐下,然后耍赖似的扑进她怀里蹭着她香喷喷的脖颈软软地唤道:“阿琴,我疼,你抱抱我好不好?”
这些年来我和魏琴虽然亲近,但一直不曾这样新密地接触,这一刻抱着她我心中想着要是能这样抱一辈子就好了!
或许是看在我受伤的份上,魏琴真的如我得意抱住了我,还安慰似的在我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啊,初生师叔你醒了!”女孩子欣喜的声音打断了这温馨的相处。我有些不高兴地朝冒失跑进来的玄羽看去,“嗯。”
玄羽一向粗神经,也没有发现自己惹我不高兴了,反而见我醒来一脸高兴跑过来嘘寒问暖。
我对她这性子有些无奈,不过这样性子的人想来活的最是开心。
魂魄受损并不是一时能够恢复的,不过万长老说我现在的恢复速度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了。除了最开始几个月我感到气虚乏力,浑身泛疼之外,后面的日子虽然还在修养之中,但我已经跟原先没什么两样了。
我是后来才听魏琴说的,当时那个红衣男子叫凌夜,他正是青年男子失踪事件的罪魁祸首。
正如我当初在魏琴身体里时听到的,凌夜是为了复活他的兄长凌月而杀人取魂。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炼魂之术,先是将那些抓来的年轻男子杀害来提炼他们的魂魄之力,然后开启炼魂法阵想要将那些魂魄之力融入到凌月的残魂之中。
“他一直抓的都是男子,为何最后要抓你?”我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
魏琴淡淡看了我一眼,“这个你就要问他了。”
我虽然疑惑,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听魏琴这样说,我也不可能去地府把凌夜的鬼魂找出来询问一遍。
“这个凌夜可真够执着的,他为何非要复活自己的哥哥?”对一般人来说,自己的亲人死了就死了,最多剩下怀念与悲痛,想要将死人复活还付诸实践,这真是闻所未闻。
魏琴沉默了一瞬,道:“凌夜以半魔之身妄图成仙,遭天道反噬。彼时已以人身修成散仙的凌月暗中将反噬转移到自己身上,却因逆天而为,反噬加倍,他的仙魂破碎。在反抗天道追捕的过程中更是被对方失手打得魂飞魄散。凌夜保存了他仅余的四魄,之后就千方百计想要让凌月复活。”
魏琴的陈述十分平淡,我却莫名感到压抑。
“纵然情有可原,他也害死了无数无辜的人,这些人也有自己的亲人爱人。”我道,从一个正常人的视角发表评论。
魏琴闻言却忽然抬头看向我,原本清冷的眉眼弯起微微的弧度,她道:“弥生觉得他做错了?”
我被她这忽然转变的气势弄得一愣,尽管觉得自己没有哪里说错,但我却不敢顺着她的话给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此刻的魏琴让我觉得,只要我点一下头,就会被她排斥在世界之外。
然而没等我否认,魏琴已经收回了视线,“你的伤还未好全,好好休息。”说完就转身走人。
我:“......”我的伤已经好了。
好像就是在这之后,魏琴对我的态度又回到了那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无论我如何花样百出讨她欢心,她都不曾再对我展露笑颜。
修仙不知岁月长,二十载岁月转眼即过。
这次闭关我用了整整三年,一从后山出来我就迫不及待地往无川殿赶。
然而在无川殿迎接我的不是魏琴,而是玄羽。
“玄羽,你怎么在这里?你初琴师叔呢?”玄羽虽然常来无川殿做客,但现在魏琴不在,她在这里做什么呢?
玄羽原本还算正常的神色在听到我的问话后就变得有些踌躇起来。
我心头一跳,“出什么事了?”
玄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沮丧起来,“师叔,初琴师叔她......”
“阿琴怎么了?”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我沉住气问道。
“三个月前初琴师叔和初闻师伯他们下山历练,中途遇险,初琴师叔在夜荡山附近失踪了。”玄羽强迫自己好好将事情叙述清楚。
“失踪?”这些年来魏琴的法术已非昔日可比,所以乍闻她失踪,我也不似二十年前那样着急。
然而即使对魏琴有信心,我心中还是忍不住担忧。出关的第二日我就让之前和魏琴一起历练的弟子带我到夜荡山附近查探。
事实上在魏琴失踪之后初闻已经带人将夜荡山翻了个底朝天,却一无所获。
在搜索十天仍然无果之后,我不得不承认魏琴失踪这个事实。在崀山那次我因为魂魄出窍而受伤后,魏琴就不再将我的魂玉戴在身上,所以我现在也无法再用离魂之术找到她。
初闻说当时魏琴失踪得毫无征兆,他一直怀疑是初琴自己离开的。但这又完全说不通,魏琴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开?
既然是在夜荡山附近失踪的,只要魏琴出现过,那附近定会有人见过她。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画了无数魏琴的画像让夜荡山下的村民辨认。让人气馁的是,这座夜荡山附近的村落都没有人见过魏琴。
我不愿意就这样回去,于是将那和我一起出来的弟子遣回去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四处寻访魏琴的踪迹。
我在外面游荡了三个多月却仍一无所获,和师门的联系也断了一个月了。我想先回苍山派看看,没准魏琴已经回去了呢?
然而就在我赶往苍山派的路上,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传入我的耳中——苍山火龙喷发,苍山派上下无一幸免!
初听闻这个消息,我只以为是有人在开玩笑,但越靠近苍山派,这个消息传的越盛,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苍山脚下的。
曾经郁郁葱葱一片生机,现在只留下满目疮痍。
我想起挂着我和魏琴师傅的名号的万长老。因为小时候的师傅的原因,我从不曾开口唤他为“师傅”,以后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想起总是一副严肃模样的初言师兄,他虽然为人严肃,但对我们这些师弟师妹确是顶好的。想起一向骄傲又不服输的初闻师兄,虽然当初埋怨他把阿琴弄丢了,但我还是想再有一次和他比试的机会。想起天性乐观粗神经的玄羽,不知道她在天灾来临时有没有哭鼻子......
我以为自己是一个冷情的人,但二十余年的情谊又岂能作假?沿着一片废墟一步步往前走,凭着直觉找寻记忆中无川殿的方向。
火龙将苍山派烧了个,若不是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我怕是不会想到这里曾是一大修仙门派所在。
我不知道是怎样的火龙会一夜之间将一整座山化成废墟,让修为高深的前辈都无法逃脱。
我在苍山废墟待了整整一个月,每一天都上山一次,也分不清到底是在缅怀还是寻找着什么。
这一天,我如往常那样上山,沿着走过无数遍的山路来到记忆中的无川殿。还没到近处,我就发现山上有人!我心头一跳,心想莫不是还有弟子同我一样当时游历在外所以逃过一劫?
待走得近些,我发现那是一个身形清瘦的青年男子。他一动不动地站在无川殿的废墟之中,即使我已经走到他身边,他也仿佛一无所觉。
“你是门中弟子?”苍山派门中弟子众多,我自然不会把人都认全。所以即使面前这个青年我从未见过,我也心存侥幸地猜测他应是苍山派的弟子。
那人听到我的声音,原本僵立的身子明显的一颤。他缓缓转过身子,我看到他的神情从不可置信到惊喜然后渐渐平复下来。
我心中觉得有点不对劲,即便他的幸存的弟子,但毕竟没有交集,他见到我时的情绪波动是不是太大了些?不过有或许是因为巨大的灾难后见到与自己同样的幸存者,心中一时激动吧。
我这样想着,却见面前这人始终没有说话。他看着我的表情有点奇怪,似乎是想和我说话但又有些害怕的模样。
我想这或许是一个内向的小辈弟子,平时估计不大和我们说话,现在见到作为长辈的我有些紧张。本着作为长辈的职责,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不要害怕,告诉我你是哪位门下的弟子。”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还是紧绷的,他张了张嘴仿佛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我不明白他在顾忌什么,这种欲言又止的模样又不似是一个幸存弟子该有的。我心中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你是苍山派弟子吗?”
他又这样神色莫辨地望着我,好一会儿才轻轻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放松下来。然后他朝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不是苍山派弟子,只是路过,这便离开。”
他说着就要起步离开,我知道他说的一定不是真话,他刚刚见到我时的神情说明他是认识我的。
“等等!”我拦住他的去路,盯着他脸上的神情道:“你认识我?”
他此刻的神态与刚刚初见时有天壤之别,仿佛真是一个偶尔路过的路人。听闻我的问话,他微微垂着头,我看见他的唇角仿佛微微弯起,然后只见他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听他这样说,我一时有些怔愣,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感。他却没有管我在想些什么,只隔开我的手,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
我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那走路的姿势让我觉得十分熟悉,我鬼使神差地唤了一声,“阿琴!”然后我看到那个背影明显地一僵,顿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这样明显的反应,我一时间心头狂跳,想也没想就施展踪影步拦住他的去路。
“阿琴?”我挡在他面前紧紧盯着他的面容道。
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慌张,然后也定定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他这副模样就相当于默认了我的猜测,我控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一把将他抱住,“阿琴,真的是你?”
他的身体十分僵硬,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仿佛自语的声音,“嗯,是我......”
我这才放开他的身子退开两步看着他,“阿琴你......”我这话没说完,但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
他静静地望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开视线,看着一片焦黑的废墟,“你还记得二十年前崀山的凌夜吗?”
我的记性不错,况且这个凌夜当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记得。”我隐隐觉得他要告诉我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我所做的事与他并无二致。凌夜为了救他兄长杀人取魂,而我,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活下去。”他的语气淡漠得让我听不出情绪,但我心中还是十分不解。
“为了活下去?”魏琴现在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一门禁术——夺舍,但我却想不出他这样做的理由。
魏琴朝我看过来,“是,我只是一个残魂,不管是魏琴还是现在这个身体都是我用渡魂之法夺来的。”
我闻言愣住,此刻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觉得有些不真实。抬头看向神色淡漠的男子,“我认识的魏琴一直是你?”
他点点头。
我接着道:“那你是谁?”
他看着我,辨不清神色,“吾名,太子长琴。”
“太子长琴?”我下意识呢喃了一句,这名字真够奇怪的,然后想起一件事,“那你原先是个男子?”
他似乎没想到我突然提起这个问题,愣了一瞬,点头道:“是。”
其实他是男是女我都不在意,只要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阿琴就好。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弄清楚的,“你刚刚说你是一个残魂,只能靠渡魂为生吗?”
我的话题忽然转变,太子长琴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他移开了视线,看着前方的虚无之处,“是。”
“你能告诉我事情的前因后果吗?”我道,他显然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太子长琴沉默片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