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散》饮绿

3、雨日端倪

　　这日晨起时，一打开门，便看到廊前一片雾蒙蒙的，雨声不似一般夏末时那般急切，而是淅淅沥沥的。
　　“无落，去哪里？”
　　对面的房门恰好打开，云飞扬一袭青衣踏出房门，好整以暇的看着陶绾。那日她转错方向回到家中时，他却已在厅中坐好。主人似的问怎么那么晚才回来。自他住进陶绾家算到今日，已然十日有余，他却没一点要回去的意思。似乎很是忠于职守的执行着杨云交予的任务，作为一个脸皮薄的主人，陶绾自然不好赶他，只好由着他每日里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
　　眼瞧着这雨没有要停的样子，想起来前些时候在集市上买了把绘海棠的油纸伞，便将其从库房角落中找了出来。
　　“我要先去安留那里用过早饭再去阁里，你要去么？”
　　虽然想着他大约不会同自己一样每日每餐都要吃，何况今日又下着雨，他想必是不会去了。问他，也不过是出于礼貌罢了。
　　只是，陶绾想到了很多种他鄙视我同凡人一般无二时的样子，单单没想到他很是欣然的应了下来，半点没有平日里在外头端着架子的模样。
　　她张了张嘴，终于将那句“既然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艰难的咽了回去。
　　“没有伞了，你自己捏个避水诀吧。”撑开伞，就要踏进雨中，却叫他一手给拉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看上……我……这把伞了？
　　抬了抬手，很是自觉的将已然撑开的伞送到他手中，正打算捏诀，便叫他一下拽到了伞下。
　　“有伞不撑的，那都是笨蛋。无落……”
　　他停了一下，低下头似乎在想要怎么说接下来的话。
　　“……其实……这伞足以撑的下你我，纵然你此时有些微的……但是我还是很瘦的。”
　　“……”
　　所以，很胖？这是陶绾永远都不会承认的事情，明明她同其他女子一般的身形，且还较其他人略高些，怎么可能会胖？
　　“难道……我吃得太多了？”
　　不知不觉的，便将话说出了口。他胸腔之中传出的沉闷的声音，让她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心中有些不快。刚抬起头要说些什么，不料一下子踢到了门槛，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却什么都不能做。
　　刚想闭了眼，拥抱一下这九幽大地，却腰间一紧。
　　“无落……你很笨……真的。”
　　她勉力站好，回头瞪他，刚想说话时听到隔壁开门的声音。陶绾一转过身，因婆婆就站在门前看着自己。
　　“无落呀，用过早饭没？”
　　因婆婆说话时，完完全全便是普通人家中祖母的模样，很是慈祥和蔼。
　　“还没呢，婆婆呢？我们正打算去安留那里用呢，婆婆和我们一起么？”
　　“不了不了，家里煮了，我想着你今日也要出去吃，就多煮了一些，你过来一起吃吧。”
　　因婆婆说完便门也不关的转身进屋了，似乎笃定了陶绾一定会跟进去一样。
　　只是……在身形消失在门中时，又说了一句话:“那孩子，是你夫君吧？前些时听说他回来了，让他也进来吃吧。”
　　呃……
　　这叫什么事？
　　陶绾很尴尬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还是心情很好的模样，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己和因婆婆谈话。
　　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下头疑惑的看了她一眼，道:“不走么？你昨日不是说因婆婆的手艺其实是顾里城里最好的，只是不常得吃，怎么你今日是不想吃了？”
　　说罢，他甩甩手往前去了，走了几步，他似恍然大悟般转过身来。陶绾就跟在他身后，一时不防撞上他胸口，他竟像受了很大的力似的往后退了一步。
　　陶绾心中尚未来得及升起抱歉或羞涩的情绪，他便先我一步开了口：“本来还想安慰一下你其实吃一点没有关系的，只是你似乎证明了你并不用吃。”
　　话毕，看他一副似奸计得逞的模样，转身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因婆婆家的大门。想起他临去时握着自己的手，甚是惋惜又带几分窃喜的模样，陶绾真的有些怀疑那日初遇时是不是看花了眼，竟会觉得连“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都配不得他的容颜风采。
　　当然不管自己是不是瞎了眼，他瞎了眼这个事实是毫无疑义的。不然自己在他眼中怎会变成一个胖子？如今的自己虽敛了三分容貌，但是昔年也是名动宇内九州的第一美人。虽然心中思虑，但是她仍是一路进了因婆婆家中，又循着香味到了厨房，见他们果然在里头忙活。
　　陶绾到时，因婆婆正颇为语重心长的同他说话。
　　“… …如今你回来了，无落会很开心的。她等你等了四百余年，你或许不知道，初到顾里的那几年，她日日… …”
　　“婆婆，在背后议论别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呢，为了我好也不可以的。”
　　怕因婆婆乱说话，陶绾忙开口打断了，不然丢人就丢大了。因婆婆听完连连点头，也不说话了。
　　一时众人饭毕，从因婆婆家里出来，带着一条尾巴就往解忧阁去，还未及进门，便有鬼差打扮的人从阁里匆匆出来，一下便撞到了陶绾身上。那鬼差见了陶绾，就像是见到了救星似的，也顾不上见礼，口中只道：“大人，出事了，九殿出事了。”
　　正当陶绾要说话时，便见九殿殿主桐李在鬼差的搀扶之下匆匆出来，衣衫上染了些许血迹，还有鲜血不断从手上滴落下来。初见他一副狼狈样时陶绾还想开口笑话一下，但是一想到能让他伤成如此模样，便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了。
　　“大人，不知是何原因，九殿中关押的恶鬼在昨日深夜开始暴动，我等原以为不过是同以前一样，什么大的关系，不曾想今日拂晓重恶鬼竟像已有计划般一部分继续暴动，一部分则在悄悄轰击大门结界。”
　　既然如此，为何不及早告知于我知晓？这个问题陶绾虽然想问，但也知道并不是时候，便在下第九殿之前嘱咐他们守好其余九殿，并派人去桃止山通报此事。
　　陶绾原以为此次暴动虽然来势汹汹，并且有计划，但是桐李对付不了却不代表连她也对付不了。可是如今看着眼前的情景，她也没有什么把握。安魂曲吹了三节，却并不见有什么效果。当然，这并不是安魂曲不好，而是恶鬼太多，前面一波刚刚平息下去，后面一波就扑了上来，这后面一波刚刚平息下去，后面又来了一波。这好不容易后面赶上来的都平息了，前面又暴动起来。
　　如此往复，不过三轮，陶绾已然精疲力竭。就在那群恶鬼扑上来之前，云飞扬抢到她旁边，一把将她托住就要往外面走。就在这时，眼角瞥见众鬼之中掩着一个大阵。
　　“那是什么？”
　　陶绾指着那处阵法问云飞扬，他看也未看，脸就黑了几分，只是将她往殿外拖。此时陶绾已恢复了几分气力，趁着不用出力的时候，细想了一会，便有几分明白了。
　　陶绾看向他，问：“你… …莫不是怕了吧？”
　　他猛然间转头，瞪了她一眼，那模样真真是凶极了，只听他缓缓开口：“你要是再说一句话，我即刻就将你扔下去，让底下的恶鬼将你撕成碎片，到时候看你还说什么。”
　　缩了缩脖子，陶绾使劲的摇头，睁着一双大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悄悄伸手抓住了他的胸前的衣襟。一抬头却见他嘴角慢慢挂起一抹笑，便知晓是被他耍了，抬手要打时，就听他说：“不要动，不然我可就… …真的松手了。无落… …你要知道，我现在啊… …手酸。”
　　说罢，竟哈哈大笑起来，陶绾虽恼怒，却仍是怕他将自己扔下去。不多时，二人便出了第九殿。
　　他将陶绾放下后，道：“那处地方到底有什么蹊跷，想必你心中也有了答案，下面的事，我去处理好了，你就不要去了。”
　　陶绾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话来，他便没了踪影。她转头问桐李：“关于红莲幻境，你知晓多少？红莲幻境是否一直都在虚子峰？”
　　“红莲幻境，我也未曾去过，只是之前我在鬼君处当坐前弟子时，曾听他老人家说起过，这红莲幻境其实是一方宝鉴，只是三万年前宝鉴被盗，世人虽还可从虚子峰上的通道进入，但是红莲幻境也因为失落成了有心之人为祸四方的武器。”
　　“我想要知道的是，红莲幻境威力如何？”毕竟云飞扬是替自己去的，她不能不去了解清楚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桐李低下头思索了一番，似乎并不太想说，但最终还是说了：“红莲幻境原本是神魔大战后前任天君炼制的法器，其目的就是为了压制魔族… …哎… …”
　　桐李似乎还有话说，但是陶绾已然冲出正殿，虽然也一下就想起来自己其实不必那么着急，但是既然已经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再进去，恰好此时她也基本复原，便想着再去探一探。
　　陶绾在九殿十六狱中遍寻不见他的踪影，便知他已经进去了，桐李所说，实在不得不令人忧心，便下去寻他去了… …
　　而此时的桐李看着陶绾匆忙离去的背影，有些呆滞的转头问身旁的鬼差：“这是… …我们的正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