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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假如时间倒流 ...

  •   “子岸,”一直安静地盘坐在角落的煞站了起来,紧张地道,“‘魂引’损毁说明术法失败,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江子岸断然否认,“不,我没有失败,只是出了点小问题;”他努力地说服煞和自己,“修好就行了,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跪倒在地,想要将作为“魂引”的船模重新修好,但船的龙骨相当于人的脊梁骨,龙骨都碎了还要如何修?江子岸不甘心地一次次拼着破损的部件,连木刺划破手掌都没发觉,煞忍不住冲过来,“修不好了!你放手吧,我求求你放手吧!”江子岸停了下来,煞一怔,看见他脸上木木的,眼珠却在不停转动。

      “你来!”江子岸将招魂幡往煞的手上一递,眼睛里有转瞬而过的风起云动,煞警觉地道,“你想干什么?!”江子岸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我来做‘魂引’,你来招魂。”煞脱口就骂,“你疯了!”所谓“魂引”即是沾染死者气息的物事,一般用死者生前穿的衣服或心爱之物,从没听说用活人的;江子岸音色平静如水,“我跟子恒是孪生兄弟,在母胎中手足相缠十个月,出生后更相伴相依十几年,就算他不认得了他的船模,也不会不认得我。”煞看了不远处的张非离一眼,叹了口气,“可我早有预感,你,你是不可能召回……”它瞧见江子岸的脸色随着自己的话一点点铁青下去,只得打住,“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旦你感到任何不适要马上中止术法!”

      江子岸将船模小心地堆到一边,自己盘腿在太极阵的阳眼坐下,他闭目敛神,让心灵进入湛明而浑然的状态;煞挥臂扬起招魂幡,“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低沉的咒语在屋里轻轻回荡,除此外听不到任何声音。忽而“啵——”地一声轻响,心弦不觉一动,杂念顿生,江子岸深吸一口气,努力制心守一;但心念却不受控制地泛开,如石坠湖底、泥起水浑;脑海中杂音越来越乱、越来越大;一时魔音四起,似有百鬼肆笑、群魔乱舞;江子岸赶紧默诵静心咒,但他现在的心就像着火的屋子,杂念乱思如冲天热焰,佛咒念上百遍也是杯水滴雨,不但不能灭火,反会助燃。

      煞边挥幡边看江子岸,见他眉头紧皱面色苍白,不由得提起了一颗心;“吾进差役,着意收寻,收魂附体,帮起精神……”招魂咒声声灌耳,江子岸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心神失主涣散,似乎自己的灵魂在被撕裂,扯离;他进入了一种类似濒死的体验中,看到自己的一生正如梭飞过,那些早就淡忘的记忆重新变得鲜明,自己又一次和子恒走上布满浓荫和光斑的小路,一直走到那条穿川而过的小河,接着他就中暑晕了过去,然后……他醒了过来,对,是“醒”了过来!

      “啊—啊—”江子岸跪在地上大叫起来,声音凄厉不似人声,想来地狱中上刀山下火海的恶鬼叫得也不能更惨恐;他全无形象地嘶叫,哭泣;用手狠狠抓住心口,它这么痛,痛的他想一把捏碎它。

      难怪一直找不到害子恒的凶手,难怪自己突然有了“他心通”的能力,难怪泰山府没有收拘过子恒的灵魂……

      难怪犳犳会找到江子岸……

      车子陷入洼地,不争气地熄了火,罗郁环顾四周一片陌生之色,泪水不由扑哧而落,她再一次怨怪自己,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想到?犳犳是通过嗅察灵魂的气息找到人,它当年记住的是子恒灵魂的气息,却为何会在这一世找到江子岸?

      “啊—啊—”江子岸跪在地上大叫起来,声音凄厉不似人声,想来地狱中上刀山下火海的恶鬼叫得也不能更惨恐;他全无形象地嘶叫,哭泣;用手狠狠抓住心口,它这么痛,痛的他想一把捏碎它。

      难怪一直找不到害子恒的凶手,难怪自己突然有了“他心通”的能力,难怪泰山府没有收拘过子恒的灵魂……

      难怪犳犳会找到江子岸……车子陷入洼地,不争气地熄了火,罗郁环顾四周一片陌生之色,泪水不由扑哧而落,她再一次怨怪自己,为什么自己之前没想到?犳犳是通过嗅察灵魂的气息找到人,它当年记住的是子恒灵魂的气息,为何会在这一世找到江子岸?

      煞扑过去抓住江子岸,急得语不成调,“你怎么了?!怎么了啊?”江子岸抬起头看着它,脸上交织着种种复杂难辨的神情,他语无伦次地摇着头,“原来我从没有失去过……那这些年我究竟在折腾什么?……不,不,我早就失去了……你知道吗?我终于感觉到了,我明白了,我懂了,我不再怀疑了,可我已经失去了……”他哽咽着说不下去,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来,若早知道做人是这般滋味,他宁可世世为魔。

      子恒是什么时候发觉他是“天煞”的呢?江子岸并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太晚;江子岸也猜到自己并不拥有完整的“灵魂”,其实当初他和那缕精魂投入同一个母胎,就已然埋下隐患。灰姑娘身上的魔法有时间限制,时间一到就会打回原型;披着画皮的妖怪也是如此,日子久了画皮损坏,也会变回原本丑陋的模样;“天煞”通过投胎借来凡人的血肉骨皮,说到底也是一个有时间限制的术法;在那天的河畔,江子岸以为自己晕了过去,其实是时间到了,他作为“天煞”醒了过来;其时天雷隐隐,电光如雪,因为上天不能容下他这么一个魂魄不全、不人不魔的怪物,遣来雷公电母要将他灰飞烟灭;就在那一次,子恒为他付出了生命——他用自己的魂魄填补了江子岸的魂魄。

      子恒曾说过,我爱你所以你的一切比我重要,这“一切”里面包括生命,他做到了;儿时的他们不知道什么是“永远”,长大后的江子岸觉得世上根本不存在永远,但子恒用灵魂和生命给出了答案。

      他从来没有失去过,可当他明白的时候已永远失去。

      月亮从缥缈的云间浮起,犳犳伸出爪子打开广播,熟练地调到。赫兹,这是一家做配乐散文的电台,男主持的嗓音很动听,偏好读一些小清新小哲理的文章;本来罗郁并不喜欢那些散发着太太乐味儿的“心灵鸡汤”,但大约年前她无意中打开这个电台,那时她心情很郁结,电台舒缓的音乐和男主持的那句“生活中,我们的心灵偶尔搁浅……”正好和她的频率同步,听完觉得心情好了不少;罗郁当时没记住频道,过了几个月又无意中听到,从此收听。赫兹就成了她的习惯。

      一首氛围凄迷的日本曲子余音刚了,主持人清朗的声音插了进来,“一个悲伤的故事,让人有些低落,下面来说说开心的事吧,今天呢,是电台周年生日……”罗郁愣住了,一周年生日?也就是说,年前打动自己的电台并不是现在这家,自己从一开始就弄错了。她重重地靠上椅背,心里五味陈杂;就算自己搞了个乌龙,可近一年来,这家“错误”的电台带给自己那么多的感动和共鸣难道是假的?天空中,月亮终于从云层中钻出,显出澄明清透的本来面目;罗郁突然明白,所谓执著,原本是空。

      《金刚经》有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骄傲的神女曾道“我心如照渠之月,水动月不动”,却不知道人心并不是天上挂的那颗,而是水里倒映的那只。

      她放弃万年修为,只为得到一份尘世间的、真真切切的爱情;难道她没有得到吗?她对江子岸的爱情从来都是真的,哪怕她骗自己说它是错觉,是假象,却骗不了骤然痛苦的心……难道她得到了吗?江子岸不是千年前的羊权,也不是转世后的江子恒,他从不爱她,也永远不会爱上她。

      煞看着眼前崩溃流涕的人,看着这场演到尽头的镜花水月,绝美的脸似乎没有被任何情绪沾染,它松开江子岸的肩站起来,冷静地道,“子恒已经死了——十年前你就该明白……”它瞟了一眼张非离的尸身,接着道,“如今大错已铸成;但我相信,你终于放了心里的屠刀不再用它伤人伤己——埋葬这一切重新活下去吧。”

      江子岸似乎苦笑了一下,但也许只是面部肌肉无意识的抽动,“怎么可能?我……”他一转头发现自己的假身正在消散,不由得连滚带爬地扑去,赶在张非离倒地前接住了,看到对方的刘海挡住眼睛,他举手想将它们捋到一边,但他的手僵在了半空,“煞,煞,”江子岸抱紧怀里的尸体,神经质地叫着煞的名字,“你也听到了对吗?非离说他死后哪怕只剩下半丝魂魄也定会化魔成魅!你也听到了对吧?!”

      煞的眼里闪过一丝似无奈又似了然的神色,它厉色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清醒点,任何人经历夺舍阵都会魂飞魄散,他已经死了,跟你哥哥一样,彻底消失了!!”听完它的话,江子岸本能地大吼一声,“你胡说!”但随即态度软化下来,用一种可怜的、渴求认同的口气道,“你知道的,一个人死前若有强烈的执念,残魂就有可能不消散,而且非离不是一般人……”他见煞不应声,干脆撇开头自己对自己说话,“他的灵魂不能留在人世,也不在阴间,对,对了,他一定就在山海之间,不在南山在西山,不在西山在东山……不在海内就在海外,不在海外就在大荒……”

      江子岸所说的山海之间即是《山海经》中所记载的那片神奇地域,那里不属于阳间,也不属于阴间,是一片人不知、神不问、鬼不管的天地,正适合流放的天神、修魔的冤魂等,故而这山海之间也是万魔之宗,万妖之源。

      早在远古之际,山海之间与人世还相互通闻,那些异兽经常在人间出现,故黄帝会路遇白泽,大禹能招用应龙,但后来便逐渐阻隔分离。有人以为《山海经》中记载的地貌就是中华古代的地貌,其实不然,两者在地理上的确存在某些“重叠”之所,譬如昆仑,巫山等,但这些交叉的地方其实是山海之间的入口,古时有人进昆仑山采药,却无意中进入山海异境,他被其中的奇花异木、珍禽怪兽惊得目瞪口呆,后来他又带人循着前迹前访,却跟陶渊明笔下的武陵人一样,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当初的“桃花源”了。

      山海经中记载的某些山脉河川在现实中找不到,某些重名的山川所处方位也与现实并不吻合,这却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因为二者根本是两个不同的地域。山海之间不但生存着各路异兽神怪,其中还生活着各种各样的“人”,像胸腔上有个大洞的贯胸国人,一个身子三只脑袋的三首国人,耳朵大得能当被子盖的聂耳国人……各有各的风俗渊源,但一般都很少离开出生之地。

      如今山海经的精怪们偶尔在人间现身,人类只能对着泛黄的经传展开猜想;不过,打开异界大门的咒语依然在术士间流传。

      江子岸将张非离额前的碎发别到一边,低低地道,“我会从山海间找回他流离的魂魄。”煞沉默地看着他,半晌道,“为什么?”江子岸甚至没有经过思考便道,“因为他是我重要的朋友。”煞淡淡地提醒,“是你杀了他。”对方的身躯狠狠一震,再吐不出半个字来;这边煞歪了歪脑袋,“说起来我跟小天师不算熟,更谈不上朋友;如果他真剩下一丝魂魄,我有一百种法子让这丝残魄也消失。”

      “不过,我现在要做另外一件事,说实话,连我自己也没想通为什么,”煞拧着眉,似乎在极力思索,“我只知道,我必须这么做……”它说完这一通不明不白的话,抬起左手露出腕表,用另一只手开始转动腕表上的表冠。江子岸先是狐疑不解,接着面色大变,几乎是嘶吼着道,“不要!”

      已经迟了。表盘上的针开始逆时针倒转,地上的太极两仪阵图重新拆解、分离;表针每倒转一圈,煞的面色便苍白一分,它终于忍不住委顿倒地;江子岸箭一般扑过来,扯下它腕上的手表就要砸,却瞥见一边的张非离手指似乎抽动了一下,动作不由一滞,煞已抓住了他的手掌,“别说你砸不坏,要真砸坏了,我,我好不了,小天师也回不来……”它感觉体内的灵力如破堤洪水般泄出,它打起精神,道,“他的灵魂正在归位……强行终止的话,不,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原来这块手表并不是普通的手表,它其实是一种能够操控时空的法器,张非离就曾利用他将自己和夜游神带入另一个时空;普通手表转动靠上发条或者电子能源,它靠的是术士的法力,煞刚刚利用它施了一个“时间回溯”的法术,这很难解释,可以说有些类似电脑的一键还原功能,当电脑系统遭到病毒或木马破坏,按下一键还原键,便能还原为以前备份的健康系统;而煞在张非离进入阵法之前利用此表设下一个时间节点,事后拧动表冠,便能让时间回溯到方才的节点;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

      让时间能够倒流,恐怕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能力,但时间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法术,一切生物在它面前只能叹息。这只法器虽然能让时间回溯,事实上却没几个术士能做到,因为它需要的法力术士们往往穷尽一生也修炼不得,而煞灵力至高至深,也只能让时间倒流至片刻之前,而且也只是张非离一人的时间。

      煞躺在江子岸的臂弯里,感觉思绪变得轻飘飘的像要散成烟,耳边是对方痛苦的吼叫,“为什么?为什么?”它努力聚集精神,吐出的气息却轻得几乎觉不出来,“我们都一样,不甘心做个六识不全的妖魔,想要做回人……我先认识刘渊寒,他,他教过我很多东西,教我识字,读书,了解人世的一切新闻、学问、习俗;可就像你说的,他教给我的都是死的,冷的,我依然不了解什么“人”?后来,后来我遇到你……”它停下来断断续续地喘气,江子岸的心跟着一上一下地起伏,“你说你教给我的是活的和暖的,也就是那些最说不清逻辑和道理的事,就像人们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为什么会因为其他人烦恼或开心?为什么有千重念想、百种欲望?为什么总追逐生存的意义?……后来我想,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性’吧?人和魔最大的区别也就在这吧…”

      掉落在地的“手表”上,表针依旧在不停地逆转,张非离原本散发死气的脸慢慢有了血色,同时“煞”的眼睛里却蒙上了一层灰翳,江子岸平时总笑话张非离爱哭,此时看到有水珠落在煞的脸上,才发觉自己哭了,“我知道,我知道,这些你以后再慢慢说给我听……你现在需要补充精气……”他边说边去咬自己的手腕,煞如今灵力大失濒临死亡,倘能大量地饮血吸气,或许还能复苏;眼见江子岸对着动脉就要咬,煞费力地拉住他,“别让我闻到血的气味,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江子岸摇着头,“不用控制,你就算吸尽我的血也没关系……”煞用力提高声音,“你觉得一个人会为了偷生而杀死她爱的人吗?还是你觉得我就是个天煞,是个魔?”

      江子岸愣住了,半晌后喃喃苦笑,“不,你懂得什么是爱,怎么会是魔?”煞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又空又轻盈,像一只肥皂泡,她的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不,再后来,我发现我想的并不对……怎么说呢?如果我是人,有‘人性’,任何情况我都不会害你的性命,可难道我就可以去伤害那些不爱的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它说着偏头去看躺在一边的张非离,见到对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在转动,不由微笑起来,“小天师个非常善良也非常傻的人,还是个灵力超群的天师,倘若我以前遇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吸干他的精气,因为弱肉强食本就是魔界的规则;可是,现在的我却不能为了任何自私的欲望去伤害他,否则就算我六识俱全、重塑肉身,做了人和做魔又有什么分别?”

      这一刻江子岸灵台巨震,他的灵魂像一只泥娃娃被打碎了,和了水又重新捻塑起来,但已然不是以前的泥人了;江子岸呆怔半晌,道,“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这些?为什么要等到……”煞淡淡一笑,“我就算和你说了你也听不进去。”江子岸在心里苦笑,是啊,谁也无法让一个从未见过月亮的人真正了解月亮的模样。煞仰起明月般无暇的脸,它感觉自己很快就会像只被戳破的泡泡般消散掉,但这一刻它心里留的是爱和宁静,“我一直的愿望就是能做个‘人’,然后和你在一起,结婚,生子,慢慢变老……但我终于明白,我以前想要的只是镜子里的月亮,现在我得到了真正的明月,哪怕只有一瞬……”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抚摸江子岸的脸,“不要自责,也不要再为了‘挽回’做任何傻事,放下心里的魔,自在地活下去……”

      只一眨眼的功夫,绝不比一只泡泡破碎的时间更长,煞的身躯便化作了亿万劫灰,江子岸只觉怀里猛地一空,似乎自己刚刚做了个梦,醒时发现梦里得到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像一个滑稽的小丑,又像一个失措的孩子。

      她究竟已消散于天地之间,还是残留一丝灵神赴往山海异域?江子岸并不知道,他心中自然抱着美好的幻想,但他不会再去求证。

      这二十余载他活得像一场大梦,如今终于梦醒,便该彻彻底底地醒了。

      张非离呻吟了一声,张开双眼,其实他刚刚就恢复了意识,能清楚地听到煞和江子岸的对话,只是身体不听大脑的指挥;他慢慢坐起身,也不知牵动哪一处肌肉,心脏陡然传来一阵剧痛,他并没有江子岸将符火按入自己胸口的记忆,但他知道这处看不见的伤口是谁给的。

      张非离绕过一块石头、一棵树般绕过江子岸,往门外走去,天已经全黑了,一推门便看见夜色如许,星辰如梦。江子岸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忍不住回头去看,只一眼却面色突变,大声叫道,“非离,这些天你或有厄祸缠身……你,你走归走,不要让我找不到你。”张非离脚下半分也不停,嘴角浮出一缕讥笑来,他也瞧见了紫薇星星光黯淡,又何须不相干的人提醒?

      一个月后。

      酷热的夏天终于过去,秋天全面来临,张非离双手插着裤子口袋,慢悠悠地走在梧桐夹道的回家路上,他现在的小区距离市区较远,但环境清幽,很适合他这样的自由职业者。

      到家一开门,张非离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客厅里到处是歪倒的酒瓶和拆开的零食袋,昨晚李硕带了帮人在他家开party,一伙人闹到半夜才走,其中一半还是横着出去的;他叹了口气开始打扫,想怪李硕却怪不起来,他知道那家伙是出于好心,想把自己从这些天的低落情绪中拉出来,只是方法有点不靠谱。

      刚清理得差不多,张非离正倒沙发上歇口气,某损友的电话又来了,对方的口气有点抱歉,“小离子,我发现你昨晚好像不是很开心……不过我想明白了,”那边兴致变得高昂起来,“我应该对症下药治疗你的寂寞,明天千佛山有重阳山会,咱们一起去吧!”张非离扶额,山会活动不都是些传统曲艺表演,民俗艺术展览和特产小吃摊什么的吗?哪适合自己这么洋气的个性了?刚要拒绝,那边又道,“明天可是最后一天了!早上我开车接你!”接着电话便挂了。

      去就去吧,难得天气这么好;张非离站在窗边,深深吸了口沁凉的空气,想到。

      重阳山会从九月九开始,为期天,首日的人流量能达到,万,今天游客相对少一些,但人来人往还是非常热闹。张非离和李硕也不知道怎么逛,就顺着人流走,先是进入工艺品一条街,大道两侧摆满了摊子,汇集来自全国各地不同民族的工艺特产,譬如潍坊风筝、滨州剪纸、北京吹糖人、山西面塑……种类虽多,但大多谈不上有什么艺术系,张非离挤进剪纸的摊子看看,发现那些精巧的剪纸明显非手工,不由兴趣缺缺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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