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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最后的温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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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摸到村子的最西头,那里是一户独门独院的村宅,红漆剥落的木门紧闭着,门扉上贴的一副白色对联刺痛了张非离的眼睛,他顾不得礼貌,举起手“砰砰砰—”地开始拍门,“有人吗?我姓张,找住着的一位张大爷……”喊了半天门不见人应,张非离急了,看看农家的土墙也不大高,撸了袖子就要翻墙,江子岸赶紧拉住他,“说不定这张大爷年纪大了,反应有些慢,你别吓着人家。”
正说着一阵抽木栓的吱吱声从门后传来,门开了,一张苍老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现出来,“啊?是张家的孩子吗?”
屋里点的是瓦的白炽灯,光线呈现出一种菜油似的澄黄,照的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张大爷从铁皮包角的老式木箱抱出一只盒子,小心地递给张非离,“张道长留给你的,收好喽。”张非离哆嗦着抱住了,不甘心地问,“没……别的了?”张大爷沉默地摇摇头;张道长自知天年将尽,提前找了个屋子辟谷度日,并交代后事不必大费周章,一把火烧了,乡野山林撒了便可;一个月后张大爷进去,见得其尸骨寒凉体肤枯槁,神色却是安详如许。张非离又打开盒子看了眼,低声道,“连骨灰也没留一捧吗……”
屋里的空气凝固得像冬天的猪油,江子岸试图用冷笑话缓和下,“留着骨灰又能怎样,是要缅怀的时候就吃上一点,顺便补钙吗?”张非离的眼神顿时变得像要杀人,只有机器人才会在这种时候开这种没人味的玩笑吧?江子岸意识到失言,赶紧道歉,“对不起,我脑子进水了,不,进硫酸了……”张大爷佝偻着腰走过去,用粗糙的手摸着他的头,“孩子,别伤心坏了身子,你们大老远地过来,吃了没?我给你们做点去。”
江子岸积极地把做饭的活揽到自个身上,这张大爷家没电磁炉电饭锅之类,煤气灶有个,但长时间不用打不出火。江大厨只好用那种泥砖筑的土灶煮饭炒菜,他哪里会这个,张大爷出门抱松枝的功夫,他手快地将一把已发潮的稻草塞进灶洞,见火苗起不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开始扯风箱,结果差点没让烟给呛死。
最后张大爷添柴加火,江子岸掌勺,倒是捯饬出一桌喷香的饭菜;只是张非离实在没胃口,只吃了几口主人夹的菜便停了筷子,江子岸明白人在过度悲痛下,会感觉自己的肠胃堵满被泪浸透的棉花。
夜风“呼呼—”地从窗缝里灌进去,张非离独自坐在屋里,手里紧攥着父亲留给他的遗物——一只獬豸角雕成的挂饰,只觉心下又是难过又是忧惧;獬豸是一种上古异兽,形似麒麟,额上生有一角;能通人言知人性,辨是非曲直,识善恶忠奸;它的角具有镇邪佞保平安的法力,父亲特意留字让自己戴上它,说将来的某日或许能救他一命;张老天师去世前,最后为儿子看了一次星相,只是这星相很是奇诡,它预兆将会有一颗对紫微星影响很大星辰出现,可这颗星子的身份却扑朔迷离,既像是招灾的彗星,又像是辅佐之曜;故这次算命的结果仍和上次一样,横解是福,竖解是祸,自相矛盾。
但终归要以防万一,张老天师将这只千辛万苦求得的獬豸角留给儿子,只盼自己死后也能保护他不被伤害。獬豸角挂饰给手掌捂得热了,张非离的心却是冰凉一片,自己的身边真潜伏着一个毒蛇般的奸人吗?他到底是谁?是为了什么?他何时会向自己吐出带毒的信子?
江子岸推门进去时,看到一个肩胛骨支棱突出的背影,暗叹这才几天好好的青年便庾郎瘦损至此;张非离见他过来,有点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对方背着手走到他面前,“饿了吧?”失怙的青年从悲伤的情绪中稍缓了些,加上十多个小时没吃东西,的确是饿了。江子岸变戏法般变成一只烤红薯,笑道,“这是之前埋在灶洞里的,已经煨熟了,趁热吃吧。”
香喷喷热烘烘的烤红薯光闻就很诱人,张非离一边吃一边吹气,眼泪却不自觉地往下掉。江子岸替他擦拭着,“还哭?双眼皮都哭没了。”“我不是,”张非离看着他含混不清地道,“不是因为我老爸,我只是想哭,我看着你就像哭……”他莫名地流着泪,像是要把未来的某一份眼泪流掉,因为那时,他已然痛苦到哭都哭不出来。
两人回到济南后,日子似乎恢复和往常一样,张非离却知道自己的人生变天了,以前的他像风筝,飞到哪总有一根线牵着;现在这根线断了,他才觉出强烈的失重感。他也想寻求一份替代的感情,却茫然不知,自己会抓住一根绳子,还是一只毒蛇?这种茫然和恐慌反弹出一股力道,让他在对人对事上变得疏离、淡漠起来。
江子岸也没有特别关照他,他近来不知怎么情绪变得很焦躁动荡,以前他从不在客厅和洗手间抽烟,现在屋子的每个角落都弥漫散不开的烟味,而打从被张非离掐了香烟并大骂了一次后,新晋烟枪干脆没事就跑去历城区的老宅待着,两人行踪变成太阳和月亮,几乎碰不着面。后来张非离知道煞受伤了,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说江子岸为此事心烦也有些牵强,丫从来是个有仇就报的人,不过他没心思管这个。
这条街几乎是一色晚清民国的老宅,但大多年久失修,天井里杂草过膝,屋檐上也生出一茬一茬的野苇,只有街末的一户宅子明显经过修缮拾掇,时不时有人烟出入,门庭上挑还着一只油皮纸灯笼,上面写了个楷体的“江”字;只是不知是院中的桑槐等杂木长势太好,还是墙壁上的爬山虎过于茂盛,这家宅子总散发出一股幽森阴冷之意,要说其他老宅是没有人气,这家便是邪气压过人气,有好事的人八卦,说住在这的是个美貌的狐精,当然,还有一个版本说是黄鼠狼大仙。
江子岸提着几盆香气馥郁的花走进宅子,先不急着进屋,而是绕到厢房的后墙,墙根处已码着一溜儿盆栽,各种鲜花竞相争艳,江子岸移走几只已开败的盆花,将新来的换上去,正提了只壶浇水,头顶上传来“吱呀—”一声,煞从窗户里探出小半只身子,笑语吟吟地道,“嗯,真香,我每次闻到花香都会想你什么时候来,难怪有首歌要唱一寸相思一寸香味。”
眼看效果超出预期,江子岸也难得地舒开眉头,这时一张黄历自窗台悠悠飘落,煞换上肃然的口气道,“时间不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施法改动那人的星轨?”江天师的眉又深深锁起,“等等吧,你刚刚伤了元气……”“刘渊寒的道行虽不浅,却也伤不了我多少,何况他……”煞辩解着,见江子岸嘴角向下微撇,赶紧把剩下那句“并不是有心伤我”给吞了回去。
独自呆在家里的张非离“啪”地关上冰箱门,叹了口气,他头两天先还觉得一个人挺清静,虽然没人给自己做饭,但吃泡面叫外卖也能对付过去,不想油腻的外卖吃了几日,内火就上来了,嘴角起的都是水泡,而冰箱的水果早吃完了,资深宅男只得拿着钱包走出了闺阁。
回来的途中,张非离无意中撞到一个有些驼背的男人,那人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张非离见那人脸上麻子多得跟芝麻饼似的,眼角还有道长长的疤,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刺头,虽心里不快也只得忍了过去。
江子岸将一张照片扔到书案,冷冷地“哼”了一声,而相中人赫然就是张非离撞到的人。煞在一边摇着头,“这人是羊陀守身命,又会照火铃星,乃是逢吉运则暴发,逢凶运则暴败的命格,且这种人一般个性尖刻冲动,暴躁易怒,不但自己可能会有破相、牢狱等灾祸,还会伤及到他身边的人。”
“小天师是紫薇守身命,紫薇乃帝星,可化厄伏凶;这人今年流年犯白虎,原本逃不过一死,但若能让紫薇星替他挡劫,还能保住一命。”煞不疾不徐地分析着,“今夜月明星晦,阴气正盛,是做法的好时机。”江子岸的眉心皱起深深地丘壑,“让帝星做替死鬼,这等术法我只听闻一人做过,那是位了不得的幽影道士,自己也是紫薇坐命,他为了替心爱之人挡灾,将那人的劫数转移到自己身上,最后落得魂飞魄散。”
煞了然地点点头,“他施法时已耗损大半灵力,接着又要替人挡劫,当然承受不住——咱们可是分开的。”江子岸深深地望进它的眼里去,“我已耗去半生修为设立夺舍阵,如今的转劫化运法需借用你的灵力,可你刚刚受伤,我担……”他话没说完,煞从花瓶里扯下一只花骨朵丢到他脸上,浑不在意地道,“我们只答应替这人避开流年劫,等过了今年,我便吸干那麻子的精魄,补回来就没事了。”
江子岸还是不太放心,“那你短期内千万不能再费损灵力了!”煞伸出淡粉色的舌,悠悠舔着指间鲜红的花汁,笑道,“我若真到了灵力空虚得快没命的时候,一定会吸干你的精血保命。”江子岸笑眯眯将脖子凑到它唇边,“现在吃了我,你马上就可以重塑肉身脱骨为人了。”煞推了他一把,想说什么但终只是微微一笑。
天地间阴气渐而转盛,此时是凌晨一点多,张非离这种夜猫子也陷入了睡眠,他在梦中忽然感觉到心口阵阵发热,惊醒时发现热源竟是脖子上挂的獬豸角,原本黑色的獬豸角变得墨中泛赤,像一块燃烧的炭;热度过了好一会才褪去,张非离攥紧挂坠,想着父亲的模样长长叹了口气。
这日是阴霾天气,张非离睡醒时见天色蒙蒙,以为还早呢,一看手机都快点,难怪肚子这么饿;他从冰箱取出昨天买的包子准备加热,发现才过了一晚肉包子居然坏了;打算下点小汤圆,燃气灶打了半天却打不出火,看来燃气也不巧用完。水电气这些事平日都是江子岸管,张非离连物业部在哪都不清楚,他烦躁地抓抓头发,打算吃点饼干垫垫,再叫个外卖早午饭一起解决。
正拆着包装袋手机忽然响了,江子岸打来说自己有两张千佛山公园优惠券,问他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张非离心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爬山,但嘴上还是很礼貌地拒绝了,对方听说他没吃早饭,又道小区附近新开了家港式茶餐厅,粥包煲得不错,虾饺也鲜美,并嘱咐张非离千万不要弄坏胃。
临出门前他扫了眼墙上的电子日历,电子历上有公历、农历、节气、忌宜等,一排小字显示着今日宜出行,忌动土。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但一时想不起来,下电梯时才想起日历上的日期比手机提前了一日,不过当时也没在意。
张非离从小区往茶餐厅走时,一个麻子脸男人恰从另一只门踏进小区,这人浑身凶悍之气,正是昨天撞上张非离的人,他脖子上本来浮夸地戴了圈拇指粗的金链子,今日换成一只银色的圆形挂坠,挂坠上雕刻着复杂难懂的图案,只有行家才看出那是紫冰银结印符,上面的图案是依据八字对应天上的星宿并遵循阳八卦及阴八卦排列的结印阵,在特殊日子佩戴紫冰银结印符,可化解命中厄运。
这人外号麻子强,本是一青皮,靠炒股发家,后来干起了传销;开始两个月内的确挣了不少钱,原是他的上线人是知道这人有几分精明,故意先撒些小钱套住人,跟着再图谋他家底;麻子强果然进套,不但带了不少散户进来,还拉来一个大头客户——自己的外表舅;结果他自己陪得血本无归,他表舅更是搭进老本外加一堆高利贷,他知道找麻子强是要不回来钱了,搞不定还得当经济犯,走投无路之际想起自己是麻子强的人身意外保险受益人,那还是两人“父慈子孝”的时候一齐买的高额保险,彼此在受益人处填了对方名字。
张非离慢悠悠踱到家楼下,这个点是小区的人流低峰期,乘电梯的只有他一个,他刚走到电梯口,电梯门正巧开了,一个有点眼熟的男子匆匆走出梯厢,和张非离擦肩而过。
时间倒回一分钟前。麻子强挂掉手机,一边嘟嚷着“也不知舅说的什么风险投资靠不靠谱,唉,死马当活马医吧……”一边进了电梯,伸出猴爪似的手指按下层。电梯门“哗—”地合拢,接着“唰—”地分开,分分合合好几次就是关不上,麻子强呸了声,使劲戳着电梯按钮,但门死活就是合不上,电梯自然也不上去,“真特么人倒霉喝口凉水也塞牙!”麻脸男低骂着走出电梯,和一个红头发青年擦肩而过。
张非离前脚刚踏进电梯,胸口的獬豸角毫无预兆地发起烫,和昨晚情况一模一样;他预感不好,赶紧往外撤,没想到刚才还关不上的电梯在他进入的瞬间关闭,一阵失重的昏眩袭来,轿厢迅速往上升去,张非离回过神,飞快地按下第层——,,……层的按键灯逐一亮起,电梯始终不见停止的趋势,惊惶的青年咬紧嘴唇,一口气按下所有楼层按键唯一的效果就是厢顶的灯“嗤”地跟着熄了。
时间倒退两分钟前。小区机房。一个眉眼混浊的老者“哈”然而笑,一拳捶在桌子上,“他,他进去了!快——”“知道了!”站在他身边的穿蓝色制服的男人答应一声,快步走向一个灰色的大柜子,双手颤抖着打开柜门,里面是插满电线的电子板,这个竟是大楼电梯的主控制柜。男人深吸一口气,手上飞快地动作起来………不消说,这名老者正是麻子强的表舅,原来他买通这幢楼的物业人员,打算伪造一起电梯故障事故。
监控屏幕黑了下去。电脑前的老者扭头看向穿制服的男人,那人正擦去满头满脸的汗,“放,放心,成……成了。”老者的脸上浮现一个扭曲疯狂的笑容来。
两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匆匆离开。那老者慢吞吞地下楼梯,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然被电梯间的轰然巨响吓了一跳。几乎就在同时,一张极熟悉的脸忽然出现在他眼前,老者双眼几欲爆出眼眶,颤声叫道,“强,强子!”随后双眼一翻,扑通扑通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不管是麻子强表舅还是物业部的男子,四双眼睛清清楚楚看见麻子强单独进了电梯,且电梯门很顺利地关上了。
可谁能想到,原来物业部的男子打开的根本不是电梯实时监控录像,而是历史监控,而昨天麻子强同样独自坐过这部电梯,像是被一种诡异的力量控制着,男子打开的历史监控正是这一段。
失控的电梯带着人迅速向下坠去,张非离只觉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捏住,几乎要爆碎,“救命啊!救命—”他用恐惧到变声的嗓子大喊着,隐隐觉察这次事故并非单纯的意外,但这一刻,他脑袋里除了绝望已容不下其他。忽然之间,张非离胸前的獬豸角发出爆裂般的脆响,而下坠的轿厢似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托举,生生停在了半道中。
张非离怔了不到一秒,迅速反应过来扑向轿门,他将手指奋力插入缝隙扳动着,甚至没感觉到指甲尽都劈裂,轿门终于向两边分开数尺宽的缝口,但井道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张非离有些心凉,心想不会正好卡在楼层中间吧?!他努力探出身体,手指碰到光滑冰冷的金属,顿时心下一喜,是厅门!大概是厅门安装了红外感应的缘故,没怎么用力就打开了。
光线从外面射进来,张非离发现万幸轿厢不是整体卡在井道壁中,而是有一部分对着厅门,也就是说,轿厢底部和厅门顶部之间形成了一道逃生洞口,张非离匍匐着往外钻去,好容易先把头挤了出去,有个“钻洞”理论说任何一个洞只要脑袋能钻过去,身体其余部分就能;他用力一蹬双脚,最终从死亡飞向一线之隔的“生”,而几乎在同时,电梯彻底往下坠去,发出巨大的轰隆。
张非离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用青一块紫一块的手紧紧抓着獬豸角挂饰,原本光滑的獬豸角上布满裂痕,分明是挡灾所致。他模模糊糊地想,“老爸说它能救我一命,是指今天这回么?别人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致命危险,我这都第几遭了?”眼眶传来热热的感觉,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没出息地哭了,“獬豸角已经替我挡过灾,是不是以后我能过上正常平安的生活了?”张非离侥幸地想道,虽然内心某个角落提醒着今日事情的不对劲,但他实在不愿意去深究。
真相太残忍,在它到来之前,闭上双眼能否活得快乐些?
江子岸听说电梯事件后匆匆赶回,让紫薇星坐命的张非离替麻子强挡劫,他有不得已的原因,但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出于补偿心理,江老师提出请张非离去日本玩几天;去空知英秋和贞本义行的家乡是张非离长久以来的愿望,但他不喜欢跟团,日语又只会“呀买碟”“纳尼”和“搜嘎”,这趟旅行便一直只在计划中。
这回有人愿意既当翻译又当提款机,真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但一来不说张非离有没有心情,二来,他患上了短期的幽闭恐惧症,别说乘电梯了,乘车都会不舒服。
两人坐一张桌上吃饭的时候,张非离半开玩笑地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出事跟你又没关系,你干嘛一副亏欠的模样?”江子岸无言以对,半晌勉强笑道,“大家好歹是朋友,你比我年纪小,我总该照顾些你。”对坐的人舀了碗汤,滋滋滋地喝着,“喔,你已经很照顾我了,我还欠着你好几条命呢,哪天你要我去死我都没话说。”江子岸脸色克制不住地沉下去,但终究只是岔开话题,“厄,晚上你想吃什么?”
江子岸站在房门外都能听到超大的摇滚乐,推开门更是觉得魔音贯耳,但张非离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他现在无法容忍太安静的环境,就连睡觉都开电脑放视频。来人走到他身边他才发觉,偏了偏头问,“什么事?”江子岸耸耸肩,“没事,找你聊天不行吗?”张非离恹恹地道,“聊什么?”对方搓了搓手,“唔,我最近看了一个佛理故事,有些意思,说给你听听。”
隋朝年间,有位远客到一个名叫殷安仁的人家中住宿,他暗中偷了别人的一头驴子杀掉,临走前把驴皮送给主人。过了几年,殷安仁在路上偶然遇到有人对他说,“明天会有鬼吏来取你的命。”安仁恐惧地直往寺庙,躲到佛殿诵经,一夜不出。
第二人果然有几名鬼吏来到寺门外,高声叫殷安仁出来,殷安仁在殿内问何故取我性名?鬼吏道你从前杀了一只驴,它的皮被你熬制成驴胶吃进肚子,故今日在阎殿控告你。”殷安仁道,“我占它皮肉,的确有罪,但肉身不过是轮回中寄居的屋舍,我罪不至死罢?”鬼吏回答,“众生的神识都执着自己的□□,那驴认为被杀的□□就是它自己。”殷安仁又道,“请君回去转告驴,它从前并非我杀,如今我会为它念经超荐,解除怨业,它理当舍放我才对。”那鬼吏应诺,“驴若不允,明日再来,若允许,我便不来了。”说罢离去,再也没来过。
听完故事,张非离感觉有些怪怪的,但跟很多人不忌惮以最恶毒的心思揣度他人不同,他总是用最大的善意去理解别人,“你是劝慰我虽然我父亲□□消亡了,但灵魂得以解脱,我不必太过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