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纪事》一犁春雨

2、第 2 章

　　史美人被拖过来的时候，虽是狼狈却仍然仪容不减。周璟转身看过去，亦是青春正茂的少女，俏丽如一朵桃花。先前准备赐死以儆效尤的话突然说不出来了。“传令打入东平宫，禁足三年。”
　　东平宫，地处偏远，想来这是打入冷宫了，后宫佳丽何其多，她恐怕这一生年华就要葬送于此了。谢烟茗谢美人收回目光，发现皇上脸色有怅然之色，不禁宽慰道“陛下，现在意欲伤害何妹妹的凶手已经伏罪，发现得早妹妹的身子也未收到损害，陛下为何愁眉不展？”
　　周璟到：“后宫寥落却依然不和，朕如何能宽心。”
　　谢烟茗依势跪下“臣妾虽愚陋，愿为殿下分忧。”
　　“哦”周璟略带兴趣得低头：“这件事你怎么看？”
　　谢烟茗徐徐道：“何妹妹深受皇恩荣宠，她出身宫女，身份寒微，势必引起许多高门仕女的不满。但眼下后位空悬，陛下心意未明，任谁也不敢轻易冒举。丹美人被拖过来时未着一言，竟然无半分申诉。一来可见她对陛下未赋深情，陛下不必过于伤怀。”谢烟茗说到此处的时候，不禁抬头看了看周璟，眼见对方面无异色才继续说了下去。
　　“二来可见幕后另有人指使，或者说是挑拨。但她不愿意供出，想来对方身世显赫，不敢轻易得罪。”
　　眼前的姑娘，含了江南水乡的灵秀，却不同于董汀兰那样娴静温柔，反透露出一股机敏劲。她现下着一身绯色衣衫，更衬得莹润如玉，顾盼生辉。他亲手扶起她，执了她的手：“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世家贵女从来最想要的便是权位，眼下夺位正酣，胜负未分，敌我未明，断不可轻易落人口实。”
　　谢烟茗点点头。周璟又说：“都是刚进宫的姑娘，对朕尚未到了因爱生妒的情分上，下毒的人怕是都是出身平庸，资质相同，不服气何贵人受到朕的青眼相看。”
　　谢烟茗身子微微一抖，皇上似有觉察，安慰般得握了她的手：“怎么这么凉？”随即微笑道：“朕帮你暖暖。”
　　谢烟茗只见皇上低头满目温柔，心里不觉一暖。“陛下....”
　　“丹美人沉不住气，人赃俱获，所以供认不讳。烟茗你和文吟都是聪明人，朕很放心。相信你们今后如此次一般，也能置身事外，化险为夷。”依旧是波澜不惊甚至略带温柔的语调，谢烟茗却身子再次骤冷，如坠冰窖，连忙将手抽出，慌忙俯身下拜：“臣妾罪该万死。史姐姐素来喜爱侍弄花草，当日以木棉花赠给何妹妹，大家均未起疑。我刚进宫，位分低微，何妹妹虽盛宠眷浓却有亲和之感，我故往来走动得勤了些。那束木棉花我也见过，虽然觉得气味略异，但毕竟是南部的花种，并不确定。而吟贵人臣妾素无来往，可能是对史美人早有戒心，所以将花弃置。臣妾向天盟誓，绝对未于吟贵人结党，更没有存心对何妹妹落井下石。”
　　周璟负手而立，只给她一个背影，谢烟茗觉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嗯，你起来吧。你初入宫闱，自然会谨慎一些。”周璟淡淡地说道，谢烟茗长呼一口气，这才察觉自己内衫都被冷汗浸透，而觉得方才身家性命死皆在一瞬，不觉一时恍惚。
　　“谢氏前朝受王氏一族所累，以致累世英明毁于一旦。”皇上的声音又渺渺传来，谢烟茗只觉木然，身子却无力反应。“若不是谢家式微，烟茗你本也是世家贵女，样貌出众，才略过人，可如今只能屈居小小的美人。”
　　“臣妾不敢。”
　　“朕对你的喜爱不下于何静瓷。”周璟看着她：“朕不希望谢氏最后还是走了王氏的老路。”
　　谢烟茗再次叩首：“多谢陛下开恩恕罪，臣妾今后但凡有怀疑，事无巨细，一定告知陛下。”此时此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是伴君如伴虎，她亦是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君王，她的枕边人，从前朝那皇七子中登上帝位，靠得远不是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