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纪事》一犁春雨

3、第 3 章

　　“唯有牡丹真国色”何静瓷回想起第一次看到郭姝丽时，脑中不由得浮现出这首诗。她突然明白了为何她初进宫就见封为丽贵人，而自己的容貌相形之下只能勉强算是端正了。
　　“想什么呢”周璟笑问，打断了她。
　　“没什么。”静瓷回过神来一边继续磨墨，一边与周璟对视一笑。
　　周璟看着她白皙素净的小脸，不禁心生怜惜：“最近宫里可还太平？没有人再对你心怀不轨了吧。”
　　“怎么会，陛下明察秋毫，史庶人和袁美人未得逞反遭严惩，宫中哪有人再敢心怀邪念。”
　　"袁茵茵，若不是看在她父亲左散射常侍袁元振的份上，朕不会就仅仅让她移居东平宫这么简单。\"
　　“皇上圣明，如今沈姐姐代理六宫之权，韵嫔和英嫔协理六宫。前者贤淑，后者正气，现在朗朗清明，和气融融。“
　　周璟闻言不禁一笑，静瓷未有国色天香之貌，也没有玲珑剔透之心，但这样拍马屁的话静瓷素来说的真诚，与之相处就格外舒服。
　　静瓷却又怔怔陷入沉思，如今依旧是后位空悬，最高位分的嫔妃也只是沈家蓉婕妤。皇上不设高位，怕是没有找到中意的人选。前些日子他大封后宫，莫不是为了丽贵人今后的平步青云的安抚之举？虽然她进宫不过六个多月，已经悉尝各类酸涩滋味，各数佳丽源源不断得你方唱罢我登场。
　　然而此刻烛光盈满于室，年轻的帝王正俯首凝神看着案卷，这样温柔俊朗的人便是自己的夫君。何静瓷内心还是不由得柔和下来。却被门口慌慌张张的黄公公打破：“皇上，韵嫔求见。”听闻此言，两人具是一愣。韵嫔并非皇上的宠妃，夜深求见实属罕见。

　　宇文韵一身戎装猎猎得进来，仿佛带来了边疆沙场的霜寒冷气，无声警醒着帝都安逸风月。周璟定了定神，笑问道：“韵妹妹，怎么了？”
　　宇文韵面色平静，声音如斩雪碎玉：“深夜造访，请恕臣妾无礼。但妾身心已动念，想守护边疆，保卫我大周。”
　　“韵儿......”听闻她原是想出宫，周璟心竟是一宽：“朕心甚慰，但边境寒苦，朕怎会忍心让你......”
　　宇文昀打断道：“我自小就在那里长大，习惯了不觉得苦。”
　　“怎么突然这样说？可是在宫中住得不习惯？”周璟皱眉，“是不是有人为难你？”
　　宇文韵的兄长乃是右武侯将军，在宫中，连金怀英要敬她三分薄面。"皇上多虑了。宇文韵面色如常，似乎不愿多费口舌：“是我自己想走，望陛下成全。”
　　周璟顿了顿，似在犹豫。“阿韵，边疆凄苦，你可是认真？”
　　宇文韵眼神微微闪烁了几瞬，紫木檀桌上两杯茶正袅袅地冒着热气，若非她来惊扰，方才室内应是软玉在怀，暗香盈袖。
　　她抬首，“陛下若是还顾惜当年我哥哥拼死相助的情，还请放我离开。宇文韵别无他求。”
　　周璟一怔。他平日应付惯了拐弯抹角的说话，面对直言直语的宇文韵，竟一时不知如何面对。跟世家贵族都是心知肚明的政治联姻，但宇文韵要的似乎不是高位荣华。
　　宇文韵此时忽然微微一笑：“皇上。”她肤色如雪，虽是武将出身，但容色却不输给宫中任何一人。方才那一笑更是丽如春梅绽雪，璨然生辉，周璟不禁愣了一下。
　　“当年哥哥问我愿不愿意去宫中，如果我不愿意，谁也不能强迫。”
　　“这是自然，当初.....”周璟正欲说什么。
　　“当初我愿意，但我现在却不愿，陛下可知原因？”正值华茂的少女，剪水秋瞳般得眸子定定的看向自己，周璟突然为自己的错过感到一丝惋惜。“阿韵.....”。他顿了顿又道：“阿韵是我对不住你，你既然不想留在宫里，我自然不会强求。”
　　宇文韵俯身叩地，心中说不清是该难过还是高兴：“多谢陛下成全。”

　　夜色幽沉，沈蓉拿起父亲托人递来的密信，展开阅览，随之投入火苗。窗外静谧依稀听得几声蝉鸣，月影淡淡，身旁侍女面露喜色到：“恭喜娘娘。宇文韵出宫，金家英嫔又不为皇上所喜，后位已是娘娘的囊中之物。”沈蓉不置可否，怔怔地望向窗外，素月分辉，银河共影。侍女见此又道：莫非娘娘是担心那丽贵人？“
　　沈蓉摇摇头：“丽贵人出身平平，圣眷再浓，也只能是宠妃。”顿了顿又补充道：“起码现在是。”
　　她并不担心后位，她出身诗礼名家，行事宽稳有度，且唯她居婕妤之位，皇上属意不言而明。只要不出意外，母仪天下之日迟早会来。自出生就定好的大家闺秀的路，她走得很好，眼看就要走到众盼所归的至高峰，沈蓉心里却一片悲凉。此刻她多希望自己就是宇文韵，可纵使能应诏出宫，宫外还有沈家，她逃不了。她复而苦笑，当真是痴人说梦，结局自她进宫这一刻就已经注定。

　　翌日，宫中同时传来两个平地惊雷般的消息，一个是韵嫔出宫，一个是蓉婕妤晋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