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第三部》镜水映千樱

25、第八十五章 镜像初神I

　　第二地狱
　　涅佛修斯与空间镜阵达成协议，只要空间镜阵允许他返回某个时间得到想知道的答案，他就永远留在镜阵里，做镜阵的守护灵。当镜阵得知涅佛修斯想要到达的竟然是阿克琉刺杀波洛多尔的那个时间，它试图拒绝涅佛修斯到达那个时间，然而规则不允许镜阵对协议者进行干预。镜阵的意识就这样与规则对抗起来，以至于整个镜阵发出像是敲击铁桶的怪异声响。
　　布置在五大地狱的五大镜阵，都已经被镜像篡位者幻改造过，幻赐予这些镜阵意识，让这些镜阵知道谁是它们的主人，它们要为谁尽忠。幻以为只要让镜阵拥有意识，它们便能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工具，他不知道的是，所有这些镜阵都是镜像初神狄凯利斯以规则为基底而制造出来的，这些基底规则才是镜阵能够存在的根本。只要基底规则被破坏，镜阵必将不复存在。
　　涅佛修斯是个极敏感的人，他不允许自己的身边存在无法被看透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对他而言是潜在的危险。比起作恶多端的阿克琉，看上去中立淡泊的撒法亚更让他警戒，所以他一直对撒法亚最真实的内心很感兴趣，他想知道这个看似随和沉稳实际只是内心封闭的镜像三巨头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也是个极具城府的人。从幻镜里，他得知锁镜阵和本真镜阵都因意识对抗规则而崩溃，他同时也看到那些随着镜阵被摧毁而散去的黑色镜幻，那是独属于那个镜像篡位者的力量。既然镜阵是有意识的，是偏向篡位者的，那么，如果自己想要验证的事情是对篡位者不利的，镜阵必定会阻止他，而规则将不允许镜阵阻止他。
　　涅佛修斯赌赢了，当他踏出生死命场，高悬在阵眼之中的巨大镜面崩碎了，黑色镜幻从四面八方像妖魔鬼怪一样朝他扑来，下一秒便被冥王的神威驱散。
　　“尊贵的冥王陛下，多谢你的成全。”
　　涅佛修斯再度向哈迪斯行礼，他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答案。现在，他开始考虑是否要返回镜像之界继续与撒法亚共事的问题了。

　　空间镜阵最终没有逃过崩溃毁灭的结果，第二地狱很快恢复本来面貌。张牙舞爪的厚重黑云铺满天空，随即下起暴雨。倾盆暴雨如铁块儿一般重重地砸在罪魂们身上，所造成的痛感堪比被万箭穿身，又有彻骨的寒冷更让那痛感严重千倍万倍。罪魂们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试图躲雨，却根本无处可躲。有的罪魂跑向漆黑的地狱门，当他们以为跑进门里就能躲雨，迎面而来的除了地狱守门犬刻耳柏洛斯的血盆大口，再无其他。
　　凶神恶煞的地狱三头犬发出骇人的吼声，三张血盆大口能将跑来的所有罪魂全部吃进。它嚼碎罪魂的筋肉，将骨头吐回暴雨里，不消多时，那些骨头又会生长出筋肉，恢复成罪魂原本的模样。那些罪魂就这样重复承受着酷刑，直至赎清自己所犯的罪孽。
　　第二地狱的相貌随后隐去，至此，冥界的四大地狱全部摆脱了镜像之界的映照。

　　离开第二地狱，走过能够将罪魂的皮肉筋骨全部吹开的黑色疾风之谷，便来到第一地狱的地界。
　　第一地狱的上空，鬼魅如魔怪的黑云一刻不停地旋转着，时而有枯树枝般的雷电闪烁轰鸣。审判厅在层层结界的笼罩之下不见踪迹，放眼望去，只一片缥缈的灰蓝色云雾。
　　在靠近第一地狱的空旷之地，一面几乎覆盖整个天空的多角镜子横在空中，与地面平行，那便是被布置在第一地狱的镜阵时空。那面多角镜原本在缓慢地旋转，当罗洛斯被狄利亚驱散了魂魄，多角镜也随之停了下来，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第一地狱所散逸出来的力量与镜像之界的力量全然不同，那是某种源自五创世神时期的沉静而厚重的力量。五创世神的力量不是轻易可以应对的，冥王哈迪斯虽然已经借来五创世神之一塔尔塔洛斯的力量，然在事情被调查清楚之前，他不能滥用这几乎可以令整个冥界从此消失的恐怖力量。
　　冥王军团不得不暂时止步于第二地狱，在夺回第一地狱之前，第二地狱被改为临时的冥王行宫。

　　有神识出现在冥王哈迪斯的意识里，哈迪斯应邀来到神识之境。
　　“原来是你，生自于镜像之界的镜像初神，狄凯利斯。”
　　哈迪斯在见到狄凯利斯的一刻，便知晓了面前这位六翼初神过往的遭遇。
　　“阁下肯应邀，朕十分感激。”
　　拥有一双金色眸子的镜像初神神态自若，完全看不出他才刚刚从持续了千年之久的裂魂状态合魂复活，仿佛那惨绝人寰的遭遇不曾降临在他身上。
　　“历经痛苦劫难而不改本性，狄凯利斯，你让朕刮目相看了。从此刻起，正神位上，将有你的名字。”
　　“能够获得阁下的肯定，朕所历经之劫难之苦痛，都值得了。”
　　得到十二主神之一冥神的肯定，成为正神之一，这是对生自于虚幻境界的狄凯利斯最高的肯定，狄凯利斯不卑不亢地向哈迪斯行礼以表谢意，哈迪斯以同样的礼数回应狄凯利斯。
　　“镜像初神狄凯利斯，你已得到正神位。现在，你可以说出你的心愿了。”
　　“多谢冥神的恩赐。”

　　冥界某处
　　头顶上的天空和脚下的大地出现影影绰绰的残影，陷入混乱的人猛地停下脚步，慌乱地四处张望，分辨不出这是哪里。
　　“游方！游方！”
　　远处有一道红线，阿忒斯记得那好像是某个冥神柱所在的位置，那里被栽满了魔宫玫瑰，他急忙朝那边跑过去。
　　邪风张牙舞爪地吹过殷红的彼岸花海，一团黑色的镜幻飘忽而至，幻化出缓慢前行的人。
　　“这是……彼岸花？”
　　阿忒斯仿佛走进了难觅出路的迷宫里，他怎么也找不到印象里的猩红玫瑰花海和冥神柱。
　　“你在找什么吗？”
　　一个怪异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阿忒斯顿时僵在原地，他太熟悉这个声音了。随风荡漾的殷红花海之中，消失已久的镜像篡位者像个孤魂野鬼，他裹着血迹斑驳的披风，苍白的脸隐在兜帽下，挂着微笑的嘴仿佛刚刚饮过鲜血。
　　“好久不见呀，阿忒斯。”
　　“幻？！”
　　“你怎么可以直呼本神的名讳呢？嗯，也罢，事到如今，想必你已不承认朕这个旧主了。”篡位者的言语之间透着疲惫，“不管怎么说，能再遇见，算是你我缘分未尽吧。”
　　“如果可以，我宁可不遇见你。”阿忒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四大镜阵都已被破，冥界已经把控住局面，你这个篡位者，还在异想天开翻盘吗？”
　　“如你所说，如今虽然大局已定，但是，朕不甘心，不甘心啊，阿忒斯。”篡位者似乎是累了，他扯开披风，盘膝坐下，说话也慢声细语，“镜像之界一直不被天界那帮愚蠢的家伙承认，你能体会到镜像之界所承受的冷落和委屈吗？你也知道，镜像之界和那些风光无限的真实世界没什么两样，生灵们与被称之为人类的生灵也没什么两样，可他们偏偏不肯承认。每当天界那十二主神降下恩泽，镜像之界都被排除在承恩境界之外；每一场众神齐聚的宴会，镜像之神都被排斥在邀请名单之外。其实，他们只要点个头，说一句镜像之界是真实世界就可以了。可是，他们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是几个字都不肯说。阿忒斯，不被承认的虚幻世界，随时会遭遇灭顶之灾啊，也许朕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朕只是想为镜像之界的众生争取到一句肯定，争取到一个能够稳定生活的境界而已啊。”
　　幻扬起脸，邪风吹下他的兜帽，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噙满滚烫的眼泪，眉宇之间满是疲倦与不甘。阿忒斯眉头微皱，他心里明白面前这个篡位者只是在装可怜，可亲耳听到对方泣血般的控诉，他忍不住有些动摇。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花言巧语吗？”
　　“呵，果然，现在，你已经完全不相信朕了。不对，也许打从最初，你，撒法亚，你们所有人就都不相信朕。”幻失望地低下头，“朕实在没想到，这次映照冥界，镜像军团竟会如此背叛朕。阿忒斯，你们是听信什么谗言了吗？可以告诉朕吗？”
　　“是你背叛了镜像初神，你反倒来问我真相吗？”
　　“阿忒斯，你真的肯定，你所听到的就是真相吗？过去的事，如果只是道听途说，没有直接证据，你怎么确定它就是所谓的真相呢？”
　　“游方和狄利亚就是真相，镜像初神就是真相，我已经见过他了。”
　　回想起游方渐渐变化的样貌和金发白翼的镜像初神狄凯利斯，阿忒斯对幻刚刚复燃的几丝同情再次消散，他倒要看看，这个诡计多端的篡位者还能耍出什么花样儿来。
　　幻听了阿忒斯的话，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道：“易容这种事，谁都可以做到。游方和狄利亚如果联手，就连朕也瞒骗得过去呢。至于初神陛下，”幻再次抬起头，看向阿忒斯，“如果你想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朕可以告诉你。”
　　“……”
　　“你还是不相信朕。”幻的双眸里慢慢溢满了悲伤，“阿忒斯，你是朕制造的生命体，当初封印你的魂魄，只是因为你太桀骜不驯了。你想想自己从孩童成长为镜像之界的第一前锋，那些年，朕可曾苛责过你一次吗？你自己也带兵，碰到抗命不从还叛逆的士兵，你会放任不管吗？也许，朕是伤害了你，可是，哪有不管孩子的家长啊。”
　　阿忒斯心里一沉，那些过往不自觉地在脑海里回放，诚如幻所说，从小到大，他的确没有被幻苛责过。就连他任务失败，幻也不曾因此惩罚过他。心底浮现起异样的感觉，阿忒斯看向幻，眼中的戒备正在瓦解。
　　“就因为朕用错了方法对待你，你就对朕的所有苦心都视而不见，甚至怀疑朕，怨恨朕。”幻的声音都在轻颤，“这样太不公平也太无情了啊，阿忒斯。”幻满眼的苦涩都和着眼泪滑落，浸入血迹斑驳的披风里。曾经不可一世的神，如今落魄狼狈到如此境地，阿忒斯看在眼里，自心底涌上酸楚。
　　“不要再装腔作势了。你走吧。”
　　阿忒斯偏开头，他想，对一个爱权利如命的人活着神来说，如今这样的颓败，已经是最好的惩罚了。
　　“看来，你心里对朕的厌恶，已经根深蒂固。罢了。罢了。”幻的声音毫无生气，“不论你如何误会朕，朕之前说过，会告诉你真相。”幻向阿忒斯伸出尸白色的手，他绝望地试探着说，“如果朕想杀你，刚才就动手了。阿忒斯，看在朕将你带到这世上的份儿上，请你再相信朕一次，好吗？”
　　阿忒斯直觉应该拒绝幻，可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向幻靠近，因为他的心认定幻那里有关于游方的一切信息。“就算知道真相，我对你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
　　“无所谓了。”
　　阿忒斯握住幻冰凉的手，他的意识随即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境界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