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第三部》镜水映千樱

24、第八十四章 五狱镜阵——空间

　　第三地狱
　　迷宫镜阵中，萤火死魂形成的璀璨星河还在奔腾，最长的一条星河已经在镜阵里或上下或回旋绕了许久，按照回字镜原本的时间算，星河奔腾的时间已经超出规定时间小一会儿了。
　　冥王哈迪斯释放出的萤火死魂顺着通道源源不断地灌入回字镜中，使得它原本消失的光芒重又亮起。只要光芒恢复，时间就要增加，这便是迷宫镜阵无法违背的规则。镜阵不肯承认哈迪斯的所为，意识与规则的对抗使得镜阵震颤不已。
　　冥王军团仍然没有入阵，他们已经识破这镜阵的诡计，他们像在狩猎的狼群，在一阵阵的震颤和闷响中耐心而又谨慎地等待着猎物崩溃。
　　唰！
　　一个短促又尖锐的声音响起，原是最长的那条星河冲出了迷宫镜阵的出口。整个镜阵的光线亮起一些，随后又变暗，而后再又亮了一些，再又变暗，任谁也明白过来，源自规则的光与生自意识的暗在进行一场拉锯战。就像人类拥有自己的意识，却也要遵守约定俗成的生存规则一样，镜阵拥有意识，一样要遵守镜阵运行的规则，它越是对抗规则，就越是加速走向崩溃和毁灭。
　　嘭！
　　熟悉的声音终于出现，当有一面镜子崩碎，整个镜阵便开始坍塌。无数面镜子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地接连崩碎，清脆的响雷连绵成片，当崩碎的镜面超过半数，镜阵无法再对抗规则，恢复了明亮的状态。最后一面镜子也崩碎散去以后，高悬的回字镜上出现了裂纹，冥王之怒化作黑色的光刃直奔那面巨大的镜子，将那面诡计多端的镜子击碎。阵眼在剧烈的崩裂声和耀眼的光芒中化为乌有，黑色的镜幻发出诡异尖锐的惨叫消失不见。

　　迷宫镜阵被毁，第三地狱的相貌发生了变化。峰峦叠嶂的巨石地狱里，数不清的巨大石块从山顶轰隆隆地滚下，地狱死气自地底升腾，坠入其中的罪魂三三两两向那些滚动的巨石走去。他们只有将那些巨石推上山顶放好，才算赎清自己所犯的罪孽。而每当他们将巨石推至山顶，那巨石不等稳当就又顺着陡峭的斜坡轰隆隆地滚下去。罪魂忙不迭地追着巨石跑到最初的起点，他们只能选择再次重复刚才的行为，直至赎清自己生前所犯下的所有罪孽。
　　第三地狱重新显像之后便消失不见，六翼冥王以及他的冥王军团在短暂的休整之后，继续向第二地狱的方向进军。

　　第一地狱
　　时光镜阵之内，一个身着黑曜石幻衣的人正控制自己的黑色镜幻，将一个鎏金圆环推放到阵眼之中。鎏金圆环顺时针旋转着，中间悬空嵌有一颗逆时针流动旋转的水珠。
　　一阵灵气在不知不觉中袭来。“谁？！”黑发男子惊愕地转回身，意外看到出现在面前的人，“你是……意识殿主战狄利亚？”
　　意识殿主战狄利亚此时已变了模样，他的五官和游方极其相似，原本赤红的眼眸已变成金色，一头金色长发长过脚踝，铺在绣满华美神纹的神衣衣摆上，他的背后拢着洁白如雪的六翼，一身灵透的神威充满整个第一地狱的时光镜阵。
　　“许久不见，幻。”
　　被称为幻的人在听到声音的一刻猛地瞪大双眼，他一直以为他已经忘了这个声音，然而并没有。这个声音，既不是狄利亚的，也不是游方的，这声音仿佛从久远之前那个下着暴风雨的血腥之夜穿越千年、历尽万苦，怀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和时过境迁的淡然，来到他的面前。“你不是狄利亚，你是……”
　　“一别许久，看来，你已经忘记朕了。”
　　这柔和的声音，仿佛千年以前那个雨夜的惊雷炸在耳边，惊愕的人如梦初醒，马上镇定下来。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是幻。”
　　“罗洛斯，这听起来是与幻全然无关的名字。你是幻的一丝镜幻，是他的一点儿自我意识。普通人只看得到你与他不同的皮相，朕，可以看到你与他相同的灵魂。”
　　“呃！”
　　狄利亚轻描淡写地揭穿面前的人的真实身份，罗洛斯却感受到灭顶的危险，他顾不上逆行空间，突然凝聚力量凶猛地向狄利亚挥拳攻击。黑色镜幻像穿过影像一样从狄利亚身上穿过，下一秒，狄利亚出现在罗洛斯的身后。
　　“原来，那次你偷袭朕的时候，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什么？！”
　　死亡所带来的恐惧无比真切，罗洛斯惊恐地瞪着狄利亚，他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阳光一般的金色光芒，随后便失去了意识。狄利亚走到罗洛斯身边，他将手掌翻转，一团金色的光芒从他的手掌心飘落，进入罗洛斯的身体里。黑色的镜幻霎时从罗洛斯的身体里向外溢出散去，狄利亚微微垂眸，彻底褪去原有的样貌。
　　“犯下诛神之罪的篡位者，执迷不悟的灵魂，你与朕之间的这场恩怨，即将步入终点。”

　　第五地狱
　　当阿忒斯的意识与灵魂完成融合，他仿佛获得新生一般，身体里的浊气被彻底净化，他几乎能感受到每个细胞都在重新聚积起更加纯粹的力量。
　　“我的灵魂……真的回来了。”
　　阿忒斯尝试着握了握手，他能感觉到强大的力量在血液里和脉搏里流淌，他无比惊喜地扬起头和游方说话，却发现游方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你……你是……”
　　面前的人又像游方又像狄利亚，但是比那两个人更加绝艳俊美，他身着华丽的神衣，胜雪洁白的羽翼拢在身后，一头金色的长发散在身后平铺着的衣摆上。
　　“生自镜像之界灵威，吾镜像初神，狄凯利斯。”
　　阿忒斯在听到对方的名字时，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他还没和游方说完话，那个陪伴了他许久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镜像……初神……”
　　“阿忒斯，与朕一起走吧。”
　　狄凯利斯向阿忒斯伸出手，阿忒斯怔怔地瞪着眼睛，连流下眼泪都浑然不觉。
　　“游方呢？”
　　“游方即朕，朕即游方。”
　　“你不是……你不是游方。”
　　阿忒斯脸色惨白地往后退开，他此时的模样倒真像是丢了魂儿一般。他猛地转身发起镜幻打开空间门冲进去，他要去找回游方。
　　镜像初神放下手，眉眼间的温柔不曾消失。
　　“朕会等你回来，阿忒斯。”
　　洁白的羽翼高高扬起，合魂复活的镜像初神狄凯利斯化作金色的光芒离开。

　　第二地狱
　　辽阔而空旷的第二地狱，一面数丈高的巨大镜子立在地面上，镜子薄如纸张，正面与背面都是可以映照的镜面。镜子里映出的并非面对着的空旷地狱，而是另一番流光溢彩、生机盎然的景象。
　　冥王军团到达第二地狱，这地方看似辽阔无边，事实上整个空间里充斥着某种巨大的力量，只有一条直奔那面巨大镜子的路可供通行。

　　“冥王哈迪斯，你终于来了。”
　　滚雷般的声音响彻空间，巨大的镜面映出镜像三巨头之一的涅佛修斯，他一身镜幻戎装，自那面巨大的镜子里走出来。
　　冥王哈迪斯迎上前，赛奇和白礼一前一后护着哈迪斯，这里距离第一地狱很近，他们必须万分小心应对才好。
　　“你是镜像之界三殿之一意识殿之主，涅佛修斯。”
　　“多谢阁下记得我的名字。”涅佛修斯向黑翼的冥王行礼，“实不相瞒，我之所以等在这里，是有事想要向尊贵的冥神求助。”
　　涅佛修斯诚恳地放低姿态，哈迪斯扶住他的胳膊，允他起身说话。
　　“用第二地狱的恢复，来换你所求之事吧。”
　　“此镜阵名为‘空间’，进入这面镜子的人，会到达另一个空间。所到达之空间，也许会大到星际宇宙，也许会小到一个细胞、一颗尘埃，甚至是一个粒子。到达那个空间之后，入阵者必须完成空间分配的任务才算过关。那些任务，简单到在沙滩上捡拾一粒沙，复杂到完成一段人生，只看入阵者运气如何。”涅佛修斯道，“同一组入阵者必须在所有人都完成任务之后，才能被判定为过关。不过现在，你们不必麻烦了。”
　　涅佛修斯发起镜幻，他身后那面巨大的镜子倏地暗下去，看上去更像是一扇门。
　　“我已与镜阵达成协议，只要能够顺利回到某个时间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我便成为镜阵的守护灵，永远待在这镜阵之中。”
　　涅佛修斯没有明说自己的真实目的，身为神祇的冥王看穿了涅佛修斯的想法，他应允了涅佛修斯的请求。
　　“朕准许你之请求。”
　　“多谢你，拥有创造冥界之神威的冥神，哈迪斯。”
　　之后，冥王军团随同涅佛修斯步入那面巨大的镜子之中。

　　空间镜阵，生死命场
　　漆黑的通道仿佛没有终点，涅佛修斯一直想着心中的问题向前走。允许涅佛修斯穿越他人生死命场的冥王以及保护冥王的冥王军团置身于镜阵之中，如果涅佛修斯对他人的生死命场产生影响，他们会及时将人带回。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出现嘈杂的声音，那声音随着涅佛修斯不停向前的脚步渐渐变得规律，是雨的声音。
　　伴着哗哗的雨声，涅佛修斯从一片漆黑中走进雨里，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熟悉的钟楼。
　　“嗯？是觉知殿？”
　　涅佛修斯下意识念叨，然后他听见一个怪异的声音自高旷的空中传来，好像是有人在天外敲响铁桶。涅佛修斯没有理会那个声音，他继续朝前走，一直穿过钟楼。
　　一股血腥味若有似无，地上的积水变了颜色，顺着看去，檐下，正在流淌的血将雕有灵兽图腾的白玉石阶染成了斑驳的暗红色。
　　走上石阶穿过巨石雕凿而成的石门，刚才那铁桶被敲响似的声音第二次响起，随着那个怪异的天外来音，涅佛修斯看到一群人乱哄哄地从一个院子里跑出来。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你们这些叛徒！”
　　愤怒的声音穿透瓢泼大雨，回荡在这座宫殿的顶楼，一个伤痕累累陌生的人冲出来。那人身上的将军战甲已残破不堪，他的背上甚至插着半截断掉的长枪，他那浅金色的镜幻在大雨里挣扎飘摇，仿佛随时会熄灭。五个身着软甲、手执倒刺长刀的近卫紧随其后追上来，他们发起黑色的镜幻与那个摇摇欲坠的人打在一起，刀光剑影之间，黑色的镜幻如同恶虎狼群一般将浅金色的镜幻焚烧吞噬殆尽。
　　其中一个蒙着脸的近卫刀法凌厉狠辣，他如同一条疯狗向那个遍体鳞伤的人进攻，刀刀见血，他们两个周围仿佛起了一层血雾。最终，那个拥有浅金色镜幻的人因伤势过重倒在地上，从他背后刺入的断□□穿了他的胸口，鲜红滚烫的鲜血还没来得及喷溅，就被狂躁的暴雨冲散了。
　　“你们……究竟是谁……”
　　“你就要死了，不必知道我们是谁。”
　　“你们……为什么……”
　　倒在血泊里的人已奄奄一息，蒙面近卫走上前，猛地拔出断枪，剧烈的疼痛使得濒死的人发出痛苦的呻吟，之后他便再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
　　“只有狄凯利斯相信你是那个谋权篡位的幕后黑手，他才会更加相信我们。”
　　“……陛下……啊啊啊啊！”
　　濒死的人忽然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怒吼着挣扎起身，浅金色的镜幻瞬间爆发出来！
　　“我波洛多尔决不允许你们伤害陛下！你们这群可恶的蛆虫！”
　　波洛多尔用尽自己仅剩的生命释放出全部力量，他不顾一切冲向蒙面近卫，以手为剑凶悍地刺穿了蒙面近卫的胸膛，如熊熊烈火般的浅金色镜幻几乎烧尽蒙面近卫脸上的细甲布，当看到刺杀自己的竟然是自己信任的同伴阿克琉，波洛多尔惊愕地愣住了。
　　“阿克琉？！怎么会是你？！”
　　“知道是我，很惊讶吗？”
　　阿克琉冷冷地看着波洛多尔，不等波洛多尔回答，他用手里的刀猛地刺穿了波洛多尔的胸膛。
　　“呃！”
　　“波洛多尔，抱歉了。杀你，是不得已为之，因为，你实在太忠心了。”阿克琉猛地抽出刀，带出的鲜血随着倾盆大雨流到地上，“你放心，等新神登位，我会为你立个墓碑。”
　　“……阿克琉……为什么……”
　　波洛多尔被阿克琉推开，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连刺入阿克琉胸膛的胳膊所感受到的也是冰冷，他无法相信一直与自己并肩前行的同伴怎么会变得如此冷血，更无法相信对方竟会说出新神登位这样荒唐的话来。阿克琉胸膛上的伤口周围渗出黑色的镜幻，这镜幻正在促使他的伤口愈合。
　　“波洛多尔大人！”
　　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冲入雨幕，随之而来的还有强大的镜幻，阿克琉侧身躲开，他发起乌黑的镜幻向对方发起攻击。波洛多尔凭着最后一点点力气冲过去挡开阿克琉的镜幻，他的身体被那力量冲撞出去，他最后的一点儿知觉是被一双手牢牢地抱住。撒法亚接住波洛多尔，两个人在雨里翻滚出一段距离，鲜红的血和着雨旋成一圈又一圈殷红的珠串。
　　“波洛多尔大人！”
　　俊俏的男子抱起软泥般的波洛多尔，惊怒和悲伤排山倒海地砸在他身上。波洛多尔费力地微睁着眼，嘴唇微动。
　　“阿克琉……背叛了陛下……撒法亚，小心他……”
　　“什么？！”
　　“快……走……”
　　“大人！大人！……你不可以死……不可以啊啊啊啊啊！！”
　　波洛多尔沉在撒法亚的怀里，任凭撒法亚如何哭喊咆哮，他再也没有醒过来。
　　杀气袭来，撒法亚放下波洛多尔，怒吼着释放出恐怖的镜幻，他的镜幻之中闪过几丝金色光芒，阿克琉见了，不觉一惊，通常只有神或者力量强大的人才会有金色的镜幻。撒法亚如一头走火入魔的野兽向阿克琉疯狂进攻，阿克琉有些吃力地招架躲避，他现在还需要黑色的镜幻修复胸膛的伤口，没办法用尽全力对抗撒法亚。
　　“住手。”
　　另一道黑色镜幻穿过雨幕直中撒法亚，撒法亚的镜幻顷刻散去，他像个沙袋似的摔在地，昏死过去。阿克琉抢上一步意欲杀死撒法亚，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镜像初神的守护者幻出现在这里。
　　“波洛多尔的眼光的确不错。这个人的镜幻非常强大，稍加改造，他将会是一件得力的工具。”
　　冰冷的声音消散在雨里，一只尸白的手自黑色宽袖里伸出来，将黑色的镜幻灌入撒法亚的体内。
　　“忘记那些愚蠢的过往和旧主，将你强大的力量和赤诚的忠心，交与你的新神吧，撒法亚。”

　　轰！
　　天空中传来的敲铁桶似的异响似乎更加强烈刺耳，频率也更快了，涅佛修斯不予理会，他静默地站在雨里，像是在祭奠亡者。他亲眼看着传说中那个忠勇仁义的守护将军波洛多尔化作金色的星光消散，看着那浓郁的黑色镜幻完全浸入撒法亚单薄的身体里。现在他大概能明白，初见撒法亚时，对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为何沉淀着透骨的冰冷，也更明白这次映照冥界，撒法亚为何要借黄金圣斗士的手除掉阿克琉。
　　“原来，他一直没忘记。”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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