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等待与相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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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逸存毕竟是桑海城内的第一笛师，连夜为枫烨然赶工的笛子也粗糙不到哪儿去。第二日安逸存便起了个大早赶去百花楼，将笛子交与枫烨然。笛身呈竹叶新绿之色，相比安逸存的棕色长笛，的确更符合枫烨然的气质。
“今日便教你个难点的曲子。乐器中，笛子玲珑小巧，愚昧之人便总以为笛最好奏，其实不然。在气息与指法方面，可是要下不少苦功夫的。”安逸存谆谆教导。
“那……琴好奏吗？”
安逸存虎躯一震，心中暗叫不好，今日他故意踩着叶琴师教课的时间来找枫烨然，就是受叶琴师所托。枫烨然的琴被没收后，叶琴师本以为她会死了这条心，没想到这小妮子依旧跑过来学艺，一次缺课都未有过。虽说她没有琴，但她光杵在那听课就已经很让他煎熬了。这娃娃可是弹次琴便能创造出一桩桑海怪谈的人啊！小孩子又好动，难保他一个不注意便出个什么差错来。后来他又听说安逸存收枫烨然为徒，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一种如蒙大赦的激动，于是便于安逸存达成协议，他上课时，安逸存便把枫烨然拖出去开小灶，一来可以让他安心教课，二来也可以慢慢让枫烨然断了弹琴这一念想。
而如今，她却在他开小灶的时候问他琴好不好奏，安逸存听了只觉得奏不奏琴倒无所谓，先把她揍一顿是应该的。
然而安逸存又不好明说，虽然他从未见枫烨然哭闹过，但他从枫烨然对待琴的态度来看，只觉得这小丫头执念颇深，性子够倔。若跟她说叶琴师不想教她，保不准会出什么岔子。况且他安逸存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只要让这丫头明白笛的美妙之处，她便会慢慢将叶琴师的课给忘掉，认认真真地同他学笛。整个桑海想要做他徒弟的人不知有多少，这丫头算是有福气，做了自己的第一个徒弟。
在心中暗暗感慨了一番后，安逸存答道：“任何技艺要想学好，都是要下苦功夫的。现下你同我学笛，便只管认真听，时光不等人，欸，你还小，不知道光阴似箭的可怖之处啊！”
枫烨然轻笑，也未再说什么。几百年的光阴皆在弹指一挥间，她怎有不懂之理。
“今日便教你个难点的……”
不久，百花楼的后院便传来笛声幽幽，似是穿透了时光红尘。
日子便这样，慢慢地过去了，枫烨然也迎来了她某种意义上的第一个冬天。秀娘也不再偷跑出去，自从那一天起，她练舞便愈发刻苦起来，其他姑娘无不为之惊叹，只有碧荷知道，她并非为客人起舞。她在台上的一颦一笑，皆只为一人。
她不过在等待，用她最美的年华等待。
当然，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逸存，为什么要跑去你家练笛？”大街上，枫烨然一脸疑惑地跟着安逸存，“在百花楼练不行吗？最近秀娘姐姐跳的舞都好美。”
“诶呀……百花楼太……”安逸存本想抱怨，却还是没说出口。
安逸存人长得玉树临风，一双桃花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桑海城的女子。再来，他也是桑海城最有名的笛师，人长得俊，奏起笛来那副超然的样子更是引得一大波懵懂少女芳心暗许。他近来在百花楼教枫烨然奏笛，笛声引来了不少行人关注，更有一群他的狂热追随者偷偷跑来百花楼内从各个角落咬着手帕满眼桃心地窥视他，弄得他浑身不自在。再说，这一个花楼，哪是那些小姑娘来的地方。为了不给老板娘造成困扰，他只好领枫烨然到自己家里，至少要自在许多。
“就在这儿。”安逸存家正在小河旁边，与那株枫树相对。“我活得……不拘小节了些，丫头莫要见怪。”进门前，安逸存突然说了一句。
枫烨然正思忖着这句话的含义，却被安逸存一把拉进屋。在砰咚一声的关门声后，枫烨然回过神来，只见屋内狼藉一片，地上皆是乱七八糟的衣物鞋袜，小桌上的杯盏亦是胡乱摆放，还有个茶盏已然翻倒，地上桌上皆是水渍。
“逸存，恕我直言，你……你这已经不是不拘小节的范畴了……”枫烨然全身发抖地指着屋内的狼藉，“你这是……造孽啊……”
安逸存一掌摁在枫烨然头顶上：“怎么跟你师父说话呢！走，上楼去。”说着领枫烨然上二楼。二楼的情况不比一楼好多少，不过也是很给面子了。“其实啊，说了你肯定不信，我屋子这么乱是因为，当每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所有东西都会奇迹般地恢复原样。”安逸存随意地坐在靠窗的地上，又给枫烨然扯了个垫子放在对面。枫烨然侧坐在垫子上，顺便翻了安逸存一个白眼：“我确实不信。”
“嗨呀，其实我也不信，”安逸存也没有脾气的样子，把小桌拖到两人之间，腾出手斟茶，一边朝枫烨然望了一眼，“啧，丫头，你是不是变胖了？每天在百花楼吃那么多糕点，就等着这个冬天长一身膘吧。”说着伸手掐了一下枫烨然的肉包子脸，觉得手感不错，于是又掐了几下，面上却还装作十分嫌弃的样子。
枫烨然连忙拍下在她脸上施虐的手：“房间这么脏乱差，别碰我脏脏脏……”“欸，我不就不拘小节了点嘛……”“不是不拘小节，是造孽。”“收了你这个造孽的徒弟，也算以毒攻毒，以孽制孽……”安逸存望向窗外，“这屋子有个好处，就是一年四季都能见到那株枫树。那枫树就像有灵气一般，每次一见到它，就会莫名地觉得心安……”说着又拍了一下枫烨然的小脑袋，“就像看到你的时候一样。”
“反正我看见你的时候一直挺心烦的。”枫烨然喝了口桌上的茶水，幽幽说道。
“你……！”
“逸存，你相不相信那棵枫树会成精啊？”枫烨然见安逸存要生气，连忙转移话题。
“成精？哈哈哈，比我的奇遇还要厉害……”安逸存笑道，“当心它变成一个漂亮姐姐，把你给吃掉哦～”
“唬谁呢你，幼稚。”枫烨然再次白了他一眼，继续喝茶。突然又皱着眉头抿了一口，咂咂嘴。“逸存，这茶什么时候泡的？”
“哦……不记得了……大概是前几天罢。反正喝了没坏处的。”安逸存望了枫烨然一眼，却发现他的宝贝徒儿捂着肚子浑身颤抖，眼睛里似是有泪水在氤氲了，却又紧抿着嘴唇瞪着他，像是看见前世仇人一样。
啧，原来放久了的茶杀伤力这么强？难怪张大良从来不喝我的茶……这家伙……真是越来越精了。
——沉默。
“啊……茅房……在那。”安逸存领悟，指了个方向。
他发誓，他从没见过他的徒弟有跑得这么快过。
完事回来了的枫烨然一脸菜色，见安逸存没事人儿一样在把玩笛子，心中更是气结。安逸存瞥见她那副气鼓鼓的模样，只好说道：“罢了，为了赔罪，今日便带你出去玩玩，明日再来练笛。”
“真的？”枫烨然气色回来了几分，“你出钱？”
“你师父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看见喜欢的买就是了。”
看见枫烨然那瞬间神采奕奕的模样，安逸存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携她出去。
枫烨然手中拿着糖饼，拽着安逸存的袖子在街上晃悠，男的俊俏，女娃灵秀，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安逸存见枫烨然一路上闷声不吭（其实枫烨然认真对付手中的食物中：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以为她仍在生自己的气，便为自己开脱：“你别生气啊，我都带你出来玩儿了……再说，你在我这可是贵宾级待遇，儒家的张大良都没喝过我倒的茶……”
——当然，是他自己不喝。
枫烨然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完后，道：“张大梁？听着像是个糙汉子的名字啊……”
“他可厉害了，在小圣贤庄算是个出名的人物，你在百花楼里大概不尝听说过罢。”
“小圣贤庄……那不是张良张子房吗！你干嘛在别人名字里加个‘大’字啊，害得我误会……”
“诶呀那不是表示亲切嘛～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其实懂得还挺多的哈。”安逸存笑得一脸灿烂，又成功地让路边几个小姑娘挪不动步子。
“呵呵，这还真是亲切啊安大存。”
安逸存伸出大掌“爱抚”徒儿的脑袋：“药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枫大然～”
“哼，”枫烨然打掉脑袋上的大手，狠狠地瞪了安逸存一眼，“我只知道话可以乱说，安大存的茶绝对不能乱喝。”
“……”记仇了！这丫头绝对是记仇了！
两人说着闹着，又绕回到枫树附近。
“哟，说大良，大良就到了啊。”安逸存瞥见站在枫树前的人，道，“走，上去打个招呼。”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等待与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