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待到枫叶红尽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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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琴师觉着撞邪，教笛的安逸存却觉着捡到个宝。原本听了叶琴师的经历，他也是有些胆寒的，因此在他的那一节课之前（对不起我发现这个花楼给人一种天天上课的错觉），他做了比先前多几倍的心理准备。
然而等到真正教枫烨然时，他却觉得这小娃娃听得还算认真，他讲得也不能再浅显，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虽是这样想，却又不敢掉以轻心，怕再给这桑海城添一桩怪谈。因此他在枫烨然表示已然听懂之后又不厌其烦地讲了两遍，然后才觉得仁至义尽，其他就真的只能看造化了。之后便吹了一首市井正流行的曲子，又把前一段重吹了一遍，说道：“这调子没什么难度，又容易记下，适合像你这样的初学者。先练前一段，若你仍未记下，我亦可再吹几遍，不急的。”
枫烨然有些茫然，今日的课，似乎简单得过头了。这个曲子她在街上听了无数遍，近来百花楼中也有不少人吹奏，她早已烂熟于心，老师教得也细致，若是要吹奏全曲也是可以的……难道……老师觉得她笨？
想到这里，枫烨然还是小孩子心性，急于证明自己，便说道：“这曲子我熟，从头吹到尾也未尝不可。”
血腥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呢，安逸存哪敢轻易让她尝试，他甚至觉得给她前一段都有点危险。于是他随口扯了几句打消了枫烨然的念头：“术业在于专精，不能急于求成。先将前一段练了，后一段再说罢。”
枫烨然虽然心中有些不爽，但也只好作罢，缓缓吸了口气，将笛送至唇前。安逸存此时的心亦提到了嗓子眼，心中暗自决定形势一旦不对便立刻叫停，他可不想做第二个叶琴师。
幽幽笛音终于传来。枫烨然用的是安逸存的笛子，奏出的音色他也熟悉，却从未听过有这般的空灵。即便是他，兴许也无法做到。
前一段很快吹完了，枫烨然放下笛子，看向还在傻愣着的安逸存。“如何？”软糯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委屈，这个老师，是不是真的把她当笨蛋教了？
安逸存这才回神，心中默念，自己也撞了邪不成。然而那曲子确确实实是眼前的小人儿奏出的，这回倒轮到他茫然了。“你……奏一下全曲罢。”良久，安逸存做出了这个大胆的决定。
枫烨然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敢说什么。不久，幽幽笛音又从指间流泻出，原本热切的曲子，被枫烨然吹得却如甘霖雨露，似是在瀑布之下，水珠轻溅伊人罗衫，朦朦胧胧，叫人听不真切。百花楼内的人听了，皆是一时哑然，杯盏置于唇前却没了动作。
一曲罢了，万籁俱寂。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没想到桑海城内还有在笛艺上与逸存兄不相上下之人。”行于路边的张良循声抬眼一看，却是百花楼。“呵呵，想必是逸存的徒弟了。如若不是，那也有场好戏可看。”说罢还是往小圣贤庄走去。
此时的安逸存亦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这小丫头在琴艺上缺的那根粗壮的神经，怕是被接到笛子上了。因此他一面感慨叶琴师时运不济，一面为自己高兴得很。这么大点的娃娃便有如此天赋，若是假以时日，超越他这个桑海第一笛师定然不在话下！
思及此处，安逸存面上露出鲜有的兴奋神情，拿过枫烨然手中的笛子，来去察看了几回，道：“这笛子是我为自己做的，你用着想必并不称手，待我今晚再为你赶制个适合你的，明日再交与你。”说着便要离开。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吹得好还是不好？
“那称谓是给读书人听的，于我乐师而言本就不合。我虽为你们讲课，却不尝收过一个徒弟，你是第一个。丫头，你也不需遵守那些繁琐的规矩，今后便叫我逸存罢。”说罢便急匆匆离去，留下枫烨然在那儿愣神。
出了门的安逸存笑容满面，今儿个真是拣着个宝了，先去酒楼喝杯酒庆祝，再替叶琴师好好惋惜一下，哈哈哈！
一边的碧荷在听了枫烨然奏曲之后也在心中暗自感慨，若是将小烨弹琴时称作群魔乱舞，那么她在奏笛时便是如神明天降，春风化雨，恍若换了一个人……
——天赋，当真是个恐怖的东西。
碧荷轻轻摇了摇头，走至枫烨然面前道：“小烨真是好福气，许多姐妹学个一年半载也未曾听他褒奖半句呢。”
“我还是想学琴……”枫烨然鼓着个包子脸道。
此时在家安神静养的叶琴师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深秋了，得好好保暖才行……”说罢又将被子紧了紧。
碧荷将枫烨然带回屋里，见秀娘不在，便说道：“你的秀娘姐姐，今日定是又会情郎去了。”
“会情郎？”
“是呀，算来也快一年了，只希望能有个好结果，毕竟我们这般的女子……”碧荷终究还是没再说下去，只是望向窗外，“你看，那小摊前，便是他俩。”说着，指向不远处。
枫烨然朝那处望去，只见易了服的秀娘正与一个男子谈笑，眼波流转间尽是绵绵情意。枫烨然心想，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讲的郎情妾意了。
秀娘笑得那么开心，那人一定对她很好罢。
晚间，妈妈会叫人来巡查，秀娘当然知道，于是早早回来了，眉眼间尽是止不住的笑意。
自从枫烨然住进秀娘与碧荷的房间后，就时常有其他姑娘跑来逗弄她，偶尔也有人将客人赏的东西里一些好玩的供她把玩。不过多数姑娘只是送上些点心后便开始捏她的脸或帮她编头发，而枫烨然通常只顾着吃，无所谓被怎么摆弄，只有偶尔扯着头发时才会哼唧一声。
晚上，枫烨然爬上秀娘的床缓缓闭上眼，乱七八糟的思绪瞬间涌起。真是奇怪，她是妖，却如一个普通人一样会觉得饿和困，会进食，会睡觉。若不是还有几百年的作为一棵枫树的记忆，她自己都会觉得自己就是个寻常小姑娘。
“碧荷，睡了吗？”感受到枫烨然的呼吸已趋平稳，秀娘才轻唤碧荷。
“还未。怎么了？”
秀娘的颊上升起一缕红霞，道：“他说，待到三年后枫叶红尽时，便来赎我，从此做一对璧人……”
碧荷笑道：“那不挺好？秀娘怕是等不及了罢！”
秀娘微阖双眼，轻声道：“只盼那年……枫叶红得早些……”
一旁的枫烨然，不知梦到了什么，小拳头突然攥紧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待到枫叶红尽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