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之玫瑰三愿》林飒

24、玫瑰三愿（二十四）

　　“爸爸、妈妈、婆婆，请为我和书桓举行婚礼！”如萍苍白着脸，高昂着头，温柔而坚定地对着三个上人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和书桓从相遇到相识，从相知到相爱，两个人、两颗心就像颠簸在汪洋里的两条小船，经历了无数的风吹和浪打。虽然，我们也曾犹豫、也曾彷徨、也曾偏离航道、也曾迷失方向，可是凭借着上帝仁慈的指引，我们终于冲破了重重迷雾中，找到彼此，在爱的港湾里汇合。所以，请爸爸、妈妈、婆婆成全我们，尽快让我们结婚，让我和书桓在上帝和你们的祝福中得到幸福和宁静吧！”
　　听着如萍情真意切的剖白，本来就很喜欢如萍的何太太感动极了，如果不是记得自己的使命，她答应的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是书桓，书桓并不是这样说的呀！昨天夜里，书桓用最最真挚的情感向自己的母亲倾述了这一年多的感情经历，在他的故事里，欢笑是依萍、泪水是依萍、快乐是依萍、痛苦是依萍！蒙蒙烟雨是依萍、雨中的故事是依萍、天空里的一片云是依萍，小小的船也是依萍！除了依萍、还是依萍，除了依萍，只有依萍！如萍和书桓、书桓和如萍，到底是谁的感情、谁的记忆出了差错？何太太实在被闹糊涂了，她爱怜地地伸手将如萍搀起，嗔道：“傻孩子，有话好好说，这么一跪，倒叫我们做上人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萍，你还要不要脸了！既然人家不愿意做你婆婆，你也别自贬身份倒好像女方上赶着男方似的！”王雪琴狠狠地剜了一眼如萍，这个笨丫头，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怎么会如此朽木难雕，烂泥扶不上墙！眼前这个死女人，摆明了要给自己的儿子护短拉偏架，变着法儿的要赖掉这个订婚！可这个笨女儿倒好，还没过门就摆出一副出嫁从夫、三从四德的苦情小媳妇样儿，跪着哭着求人家娶你，叫亲家母看得忒贱！将来在婆家还能有什么地位！万一何书桓这个臭小子当真良心喂了狗，跟依萍那个小贱人死灰复燃，要抛弃你，只拿今天的事情堵你的嘴，怕你这个笨丫头连哭都找不到坟头！
　　何太太听王雪琴说话难听，恐怕委屈了如萍，不由的轻蹙眉头：“亲家母，有话好好说，何必骂孩子呢？”
　　王雪琴冷笑道：“看来亲家母还是很疼如萍的嘛！倒也是，这媳妇就是半个女儿，哪有做母亲的不疼女儿的道理。倒是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骂也骂不得，疼也疼不到了！”
　　何太太忍着气赔笑道：“亲家母这话从何说起，如今是民国，女儿就算出嫁了，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姓氏和名字，只不过多了一个新家庭疼她罢了！”
　　王雪琴笑吟吟道：“何太太真是新派人，新思想，只是我们陆家是旧派家庭，旧派思想，最看重女儿的名声。倘若今天何家执意退婚，我王雪琴也不会死乞白赖地巴着你们不放。只是这样的有辱门楣的女儿，我也疼不得了！”
　　这分明就是威胁！何太太先是一愣，旋即换上了不悦的神色。无论是作为外交官的太太还是何家的女主人，何太太都是个温柔在脸上，刚强在心里的女子。若说如萍对书桓的一往情深惹得她动心怜爱，那么王雪琴这几句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言语真把她的火气给勾上来了：“亲家母，如萍是你的女儿，你说这些话给谁听呢？今天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制造问题的。书桓和如萍这桩婚事分明问题多多，难道做上人的要假装看不见，任由儿女误入歧途吗？”
　　“哈！误入歧途！谁误入歧途！”王雪琴一拍桌子，腾地站起，激动地声音都拔了个高调：“我们家如萍是个清清白白、规规矩矩、安分守己的姑娘，哪有误入歧途！误入歧途的是你的宝贝儿子何书桓，迷恋歌女，抛弃发妻，你们何家才是教子无方，养出个误入歧途的儿子！”
　　“妈！”如萍见母亲越说越难听，婆婆气得脸色铁青，本能地喊了一声，试图阻止即将发生的灾难。
　　“你鬼叫什么！”王雪琴越想越气，越气越骂，骂得兴起就开始失了理智，口不择言：“想当初，是谁求着我和老爷子一定要答应他和如萍的婚事的？老爷子反对，是谁没口子的赌咒发誓自己会一辈子对如萍好的？这才几天，说过的话就跟放屁一样！如萍，这种言而无信背信弃义的男人不要也罢！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凭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男人了吗？我看那个杜飞对你很死忠，比你这个没良心的未婚夫好一千倍，一万倍！俗话说得好，良禽择木而栖，咱们凤凰一样的人，还非得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不成！哼！伪君子，想退婚又怕被人戳脊梁骨，就扯些情情爱爱的理由想让我们自己知难而退！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处都占光了！哪有这么好的事！”
　　“亲家母，你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何太太听王雪琴说话不伦不类，也不知是该替她脸红还是该替如萍难过还是替书桓抱不平。如萍纵然千好万好，但这么个妈，实在是个大大的扣分项。
　　“难听？哼，谁做了难看的事情，别人说得再难听也只能听着！”王雪琴气哼哼地将何太太的话顶了回去。眼前这个女人，本来是她千巴结万巴结的对象，可是现在，她怎么看觉得这个女人怎么讨厌！儿子人品败坏，都是当妈的没教育好。书桓这样的三心二意，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教子无方！如萍今天受的委屈和羞辱，全都要记在这个死女人的账上！王雪琴恨恨地想：如萍和书桓已经订婚了，书桓必须对如萍负责任！今天要是让你们把婚退成了，我王雪琴三个字倒着写！”
　　“妈，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如萍眼见母亲失礼于婆婆面前，心里又愧又急，看着婆婆气得全身发抖强行忍耐，母亲却视若无睹只顾逞口舌之快，她的心好像被一盆又一盆的凉水浇得透心彻骨的冷。难道她和书桓之间真的无望了吗？事到如今真的还有变化的可能吗？已经定下的婚约难道真的会这么轻易就毁掉了吗？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就这样长了翅膀飞走了吗？接受不了，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如萍突然爆发似地叫了起来：“妈，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行不行！”
　　王雪琴被如萍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旋即回过神来赏了如萍一巴掌：“你鬼叫些什么？看看你这点出息，难怪书桓要依萍不要你！”
　　王雪琴话一出口，便知难以挽回，眼看着如萍掩面哭泣而去，王雪琴方才的气势一扫而空，犹如泄气的球斗败的鸡颓然而坐。
　　何太太看着亲家母一脸的沮丧，自己又何曾不是一般的心情。原想三个上人坐在一起，促膝长谈，虽然错在何家，但是只要诚心认错，双方为了儿女的幸福，终究是能达成共识的。想不到事情竟然发展到这样的境地，自己今天所谓何来，又该如何是好，书桓和如萍的将来又会何去何从，她真的是毫无头绪，毫无把握了！
　　“亲家母，不，何太太！”陆振华缓缓开口了：“我现在宣布，如萍和书桓的订婚从这一刻开始不作数！至于要登报纸道歉还是声明，就由你们何家看着办吧！我相信你们不会让如萍的名声有损的！”
　　王雪琴和何太太吃惊地看着陆振华，陆振华却不看着何太太，只深深地注视着王雪琴，虽然今天王雪琴的表现实在叫他生气、丢人，但这本也是一个母亲应有的样子，于是他的眼神和声音里难得的带了一丝的感情：“雪琴，我知道你委屈、不甘。可是你仔细想想，无论是书桓、如萍还是其他几个孩子，这几个年轻人的感情何时由得我们做上人的做主？连订婚，他们也只是给我们下了一个通知！不是征求我们的意见，仅仅是给我们下了一个通知。如今，他们在这种情况下纵然勉强结婚，你能保证他们不离婚吗？你不要急着打断我的话。我要告诉你的是，万一哪一天，他们真的决定离婚，也不会征求父母的意见，我们能等到的，依然只是一个通知！”
　　这一年多来，陆振华对王雪琴的感情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只有冷言冷语和冷脸相待，这突如其来的久违的温情刹那间令王雪琴有些晃神，何况陆振华一下就点到王雪琴的痛处，“离婚”——这并不是王雪琴字典里储备的词汇，如果她真的有一本字典，那么字典里面收录的依然只有“弃妇”、“下堂之妻”这类并不光彩的词语，如果要用这样的词语形容谁，那么她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傅文佩。“离婚”，这是出现在新派人物口中的新名词，并不是她这样的女人能够理解和接受的，难道何书桓真的会像陆振华抛弃傅文佩一样抛弃如萍吗？王雪琴有些茫然了：“难道，难道真的就这么算了么？”
　　“还是，你想眼看着书桓和如萍成为一对怨偶最终走向不归路吗？”
　　“老爷子，你说得太严重了！书桓和如萍怎么会走到那个地步呢？只要没有人捣乱，他们一定会情投意合，百年好合，相敬如宾的！”王雪琴依然挣扎着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何书桓是个好孩子，如萍十九岁生日的哪一天，她就相中了这个女婿，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不会错，错的是依萍，是的，错的是依萍！王雪琴急切地拉住陆振华的手臂苦苦哀求：“是依萍，都是依萍在捣乱！老爷子，你不能毁掉如萍的婚姻，她是这么这么的爱书桓，我是她的母亲，她的心情我最了解。你毁掉她的婚姻，就等于毁掉她这个人！老爷子，你应该去警告依萍，命令依萍，不许介入书桓和如萍之间。你是依萍的爸爸，她听你的，她一定听你的！”
　　何太太暗自叹气，同是母亲，她对王雪琴的爱女情深感同身受，可是这个亲家母，为什么非要提依萍不可。或许在她心中，依萍是个横刀夺爱的坏女孩，可是在旁人听来，就知道书桓真正喜欢的人是依萍呀！
　　何太太觉得太阳穴正在突突地跳，她无力地用食指揉了揉。书桓、依萍、如萍三个人好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越是想要帮他们挣开，就越是挣不开。难道真如亲家公所说，如今年轻人的自由恋爱根本由不得父母左右，即使迷失了方向做父母的也只能眼看着他们泥沼深陷，别无他法？
　　自由恋爱？何太太的眼睛亮了起来：“亲家公、亲家母，咱们真是跟着这几个孩子一起当局者迷了！”
　　“亲家母有办法了？”王雪琴不敢置信，虽然不知亲家母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她敏感地觉得吃亏的还是如萍。
　　“让如萍、书桓、依萍三个孩子当面谈谈吧！”何太太含笑道：“这是他们自己的故事，故事的结局本该由他们自己写完！”